夜色的大喘氣,是故意的。
他在心理上給黃振興施壓。
曾雲峰對他說過,黃振興被捕和信子被殺當天地下黨沒有活動,也沒有損失。
排除黃振興是自己同志的可能性,以及和日本人相互勾結的可能後,他審的放心、安心。
當然,在確定之前,他盡可能隻用嚇唬的辦法。
反正他是初審,審不來也不丟人。
不過,越審,夜色腦海中編織出的一張圖越清晰。
祖師爺張弘挖墳的消息,被中田收買的張二泄露出去,古玩被蒙面人搶走。
自己去了夜魅,恰巧遇到中田手下信子,告訴他古玩交接的時間和地點。
張弘開槍殺了信子。
杏子假裝冒充中田手下套取情報。
杏子曾經作為黃振興的鄰居和他隔牆為鄰,且兩人關系不很親密。
那麽,黃振興最大的嫌疑,是蒙面搶劫的人。
杏子在他身上得不到想要得到的東西,隻能來騙自己。
同時,杏子用了他還不知道的辦法,出賣黃振興,讓黃振興被捕,報復他拒絕把馬蹄金給自己的仇。
此後,杏子用了金蟬脫殼之計,離開居住地,徹底從這幅圖中消失。
夜色唯一要做的,是再次找到張弘,確認一下蒙面人身上是否有可以指正的特征。
“怎麽樣?說還是不說?”夜色隨意用皮鞭把捅黃振興。
從胸口到臉部,再敲打幾下頭頂,最後到捆綁的胳膊、十指。
王進一等人看到的是全身心投入審訊犯人的文弱書生,夜色想到的是蒙面男人唯一可能被張弘看到特征的地方隻有露在外面的雙手。
黃振興沙啞的叫喊:“冤枉啊,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夜色捅完前面,繞著木樁轉了一周,皮鞭捅到了另外一隻手上。
黃振興的雙手,不像身體主要部分受了傷,黑乎乎的,帶著抓撓身體沾染的血跡,看不太清楚。
夜色陰鷙的笑,用自己的手一個個捏黃振興的手指:“你說我要是把這些指頭一根根的掰斷喂狗,讓你乾不成活,成為廢物,你老婆還會要你麽?”
沈清風微笑。
他小看眼前的年輕人了,有勇有謀,難怪處座對他另眼相看。
黃振興驚慌:“不,不,我不能說,說出來他會要了我的命。”
夜色突然哈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審訊室內,強烈衝擊每個人耳膜。
他在黃振興左手虎口發現一個傷疤,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借機大笑。
“處座,這個人既然不招,難道我們還要白白養他,拉出去斃了省心省事省米。”
說完,夜色把手裡的皮鞭扔給身後士兵,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回到王進一身後。
王進一讚同:“拉出去,就地處決。”
黃振興寒毛卓豎、魂飛魄散:“不,你們不能,你們不能殺我,我沒罪。”
“你有罪。按照民國刑法,你犯下的發掘墳墓、侵害墳墓鋪遄铩⒌寥¢縹鎰鍤遣蛔鬩耘心闥佬蹋菪幼詠淮閌苤刑鎦甘梗雷唄硤憬穡趕巒饣甲錚鋦們貢校閎廈傘!
夜色信口開河,欺負黃振興可能不懂法,加之精神恍惚,他有利可乘。
兩個士兵解開繩索,拖著黃振興向外走。
“夜色你覺得他能開口麽?”王進一問,他的手指同時有節奏的敲著桌子。
“報告處座,黃振興的心理應該正處於崩潰邊緣,
一半的可能。”夜色回答。 他看了那麽多推理小說,最欣賞的是有關心理戰方面的描述。
嘩啦啦鐵鏈拖地的聲音越傳越遠,聲音越來越小。
“夜參謀,看來你的心理戰失效了。”二科中尉參謀林立國不懷好意的笑。
他是沈清風手下第一紅人,在夜色到來之前,什麽重要任務都由他帶隊執行。
黃振興就是他抓來的。
他審了幾次,沒有任何收獲。
按照慣例,要麽放了,要麽神不知鬼不覺處理掉。
不管那種結果,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夜色今天的表現叫他嫉妒叫他恨。
一旦王進一和沈清風同時看上夜色,他的地位就會岌岌可危。
夜色一本正經,毫無愧色:“是,讓大家見笑了,我的水平和處座、沈科長相比,相差千裡。”
“馬屁精!”林立國心中暗罵。
他借機損了夜色,誰知這個書呆子不推諉、不否認,不僅堂堂正正承認失敗,還乘機奉承了兩個上司,這臉皮、這本事不是誰都有的。
“夜色,不要氣餒,不是每個人第一次都能成功,多審幾次就好了。”沈清風安慰。
“是,卑職當盡心竭力,多向各位前輩學習。”夜色挺起胸脯,虛心受教。
林立國衝著周圍幾個弟兄擠眉弄眼、沾沾自喜。
“走。”王進一面無表情,對夜色的表現沒有再做點評,抬腿準備離開。
審訊室外面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兩個架著黃振興出去的士兵之一,跑回審訊室:“報告處座,我們把他帶到行刑場時,他招了。”
“說什麽了?”王進一加快腳步,邊走邊問。
他走的方向,是行刑場。
“他要等夜參謀到了才說。”士兵回答。
“一起去看看。”王進一招手,一群人跟在後面。
林立國臉色鐵青,怒氣衝天。
走在他身後的幾個同事,相互聳肩、努嘴、偷笑。
特務處大院西南角,是一處開闊的平整廣場,三米高的青磚圍牆下,是處決死刑犯的場所。
黃振興被十幾個士兵圍在大牆之下,一排上了膛的長槍依然對準他。
聽見腳步聲,黃振興猶如將要溺斃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一個叫土肥的日本人叫我去搶的。”
土肥?
不是中田?
什麽情況?
夜色心中咯噔一下。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這個叫土肥的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東西呢?你把馬蹄金藏在哪裡了?”夜色一個箭步竄過去,拉住黃振興的衣領。
拿到東西最重要,然後再弄清來龍去脈。
“埋在我家小院裡的石榴樹下。”黃振興為求保命,如實交代。
“現在去。”王進一揮手。
“是。”林立國立刻回答。
他走到黃振興身邊,準備帶走黃振興指路。
“夜色,你去。”王進一阻止林立國。
“處座?”林立國瞪眼,驚愕中站立原地,抬了一半的右手不甘心的緊緊攥在一起,又喪氣的垂落到右腿外側。
以前這是他乾的活。
夜色憂慮的看了一眼林立國,又看向王進一。
王進一點頭確認。
夜色指揮兩個士兵架著黃振興,又帶上另外兩個士兵,一行六人,開著一輛軍用卡車,直闖黃振興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