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與我無關。但凡賣我兒子的人,老娘非但要找到兒子,之後還要把你千刀萬剮,替民除害。”王玉梅獰笑著,低下頭辨認。
她的個性,從始至終,變化鮮明,凡是見過她的人,都能感覺到一個丟掉兒子的母親的痛苦和絕望。
這幾天,一傳十、十傳百,恨不得洛邑地界上手背有黑色胎記的男人都被心懷叵測的人送來了,甚至還有合夥造假,妄想騙走房契的,他們把嫌疑人打扮的邋裡邋遢,試圖編造一個謊言,比如破相了,挨打了,被馬蜂蜇了,好讓王玉梅相信。
王玉梅在老頭一乾人滿懷希望的眼神中看了幾眼,還用手在年輕男人的臉上擠一擠,捏一捏。
“不是。”她哽咽著說,眼角跟著流出一串淚珠。
希望過於強烈,失望來臨時,更強烈。
“第十三了。”王玉梅揮揮手,從兜裡掏出一把銅板遞給老頭:“謝謝大哥,這個不是,麻煩你們繼續幫我找。”
老頭揣了銅板,猥瑣的說:“大妹子,你的誠心老天會感動的,但這樣也不是最好的辦法,你應該趁年輕再生一個,才是最可靠的辦法。”
老頭的話剛說完,周圍幾個男人淫、笑著,喝彩著:“對啊,我們老大說得對。”
王玉梅倒退一步,警惕的問:“你們要幹什麽?”
“幹什麽?幫你生孩子啊。”老頭呲著牙,一步步逼近。
“你敢亂來,我喊人了。”王玉梅鳳眼圓爭,毫無懼色,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
“喊人?誰敢管勞資的事?勞資是鴻門的人。”老頭張嘴即出,拿鴻門當擋箭牌。
跟在他身後的矮子唬的一個機靈。
“老大。”矮子壓低嗓門叫了一聲。
老頭根本不搭理他,繼續向前逼近,距離王玉梅只有一步之遙,他的爪子,伸向年輕女人的前胸。
“啪!”
一道影子,一聲殘叫。
老頭的胳膊上出現一條血痕,向外冒血。
屋子裡,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一個男人。
老頭忍住疼痛,指揮手下:“抓住他。”
王玉梅名義上的哥哥出現了。
他是黃小寶。
“抓我?誰敢?”黃小寶的態度和被綁在麻袋裡的那個年輕男人一樣,囂張、跋扈。
這句話,猛地提醒眾人,剛才還有一個說過這樣話的人。
所有人的眼睛看向麻袋。
黃小寶指著麻袋問:“小梅,他是麽?”
王玉梅水淚漣漣,搖搖頭,絕望的說:“不是。”
“先放了他,咱們再說咱們的恩怨。”黃小寶並沒打算輕易放過老頭。
一堆人,因為老頭肮髒的提議差點忘了正事。
黃小寶伸手拖麻袋,連同裡面的青年男人一起拖到門口:“老板,老板。”
“來了,請、請問先生您、您有什麽事?”牛賽龍恐懼的看著麻袋,結巴的問。
“你怕什麽,把這個放了,”黃小寶推出麻袋,砰地一聲從裡面關上房門。
清場之後,黃小寶一把揪住老頭問:“你說你是鴻門的人?”
老頭賊眉鼠眼的說:“當然,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本地人看見鴻門的大爺不是磕頭作揖,就是送錢打點。怎麽著,你看見大爺我用哪招?”
黃小寶輕輕放開老頭,順手單單他的衣領子:“老頭,等著。”
他走到門口,拉開房門,衝著外面又是一陣高聲亂叫:“老板,老板,快過來。”
牛賽龍聞訊第二次小跑過來,他的臉色繼續發白,說話的聲音還是結結巴巴:“先、先生,您、您還有事?”
黃小寶從兜裡掏出一串銅板遞給牛賽龍,說:“麻煩你到鴻門跑一趟,告訴鴻門老大,就說我是程先生的人,被他們幫裡的人碰瓷,讓他們來個人處理一下。”
牛賽龍頭皮發麻,自己的小膽,真不想乾這些,他指著老頭:“他們,他們不會打我吧?”
老頭哈哈大笑,回身抬手指著自己手下來回擺動著:“聽見沒?他說程先生,還不成先生呢,你們聽說過這個名號麽?”
矮個子男人心慌的衝著老頭說:“大哥,還是算了吧,咱們繼續找人。”
他怕鴻門真的來人,自己招搖撞騙的伎倆一旦被發現,被鴻門逐出師門是小事,他怕按照幫規剁掉一隻手、一隻腳,自己的後半輩子連當乞丐了都會被乞丐嫌棄。
老頭呲著黃牙板都沒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德性:“我說大鄭,你有點骨氣好不好,一個外地人的親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孩子被賣了也沒辦法找回來,這種人能和鴻門有關系麽?你不長個子,連個球的心眼都不長?一句話就能下的你屁滾尿流了?你還活個什麽勁呢!滾回娘胎裡去吧。”
矮子半輩子因為個子矮經常被人嘲笑,本姓鄭,又被人冠以大鄭嘲弄他,此時此刻聽了老頭的話,腦門青筋蹦跳,嗓門變調,好強虛偽的性情瞬間膨脹:“誰說我怕了?根本就沒有我大鄭怕的事。”
老頭衝著牛賽龍命令:“他叫你去你就去,來,勞資再給你十個銅板。”
他把剛才王玉梅給他的銅板拿出十個賞給了牛賽龍。
牛賽龍拿到雙份銅板,一溜煙的跑了。
黃小寶看著眼前幾個人小醜般的表演,不再說話,坐在王玉梅身邊安撫她。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大眾客棧走進三個人,為首的是穆少庭的五徒弟趙德發。
“請問哪位是程先生的朋友?”趙德發進門衝著所有人問。
大鄭在鴻門的地位低級,趙德髮根本不認識他。
黃小寶站起身,指著自己胸口回答:“是我。”
“有無憑證?”趙德發同樣也不認識黃小寶。
“無憑無證。”黃小寶說。
“朋友,戲弄鴻門的結果你知道是什麽麽?”
“什麽?”
“剁掉一隻手、一隻腳。”
“我聽說鴻門傳出來的消息,不再涉足江湖事,涉足者,怎麽處理?”
“逐出師門,同樣剁掉一隻手、一隻腳。”
黃小寶似乎被嚇到了,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腳,又抖動了幾下,好像感覺到再過幾分鍾抖動的手腳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老頭吱吱吱吱的奸笑,像一隻耗子。
大薛捂著嘴偷笑,其他幾個一個個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幾分幾量的分量了。
趙德發冷笑一聲:“朋友,無憑無據的騙我來,鴻門不是好欺負的,留下你的一隻手、一隻腳,就算是讓我出現在這裡的費用了,來人。”
黃小寶搖手:“稍安勿躁,當家的,我雖然沒有憑證,但有幾句話,程先生讓我帶給你。”
“什麽話?”
“五哥、焦先生、狄先生。”黃小寶輕而易舉說出幾個根本沒有關聯的人名。
這幾個名字,是夜色告訴他的,也是程之林聯絡鴻穆少庭後相繼出現的,最終導致他決定退出江湖的名字。
趙德發眼珠變得更冷,他穩穩的保持了一會的鎮定,觀察黃小寶的反應。
黃小寶同樣鎮定,從眼睛到面部表情怡然、自信。
“程先生想怎麽樣?”趙德發說出這句話,意味著他相信黃小寶了。
“程先生江湖出身,絕對會按江湖規矩辦事,絕不為難當家的。”黃小寶抱拳回復。
“在這裡還是出去?”
“出去吧,在這裡壞了客棧的名聲,我從不乾損人不利己的人。”黃小寶擺明態度。
“好,請。”趙德發做出邀請的手勢。
剛才還在譏笑的大鄭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五當家的好像要拿自己下手,他悄悄向門邊溜,在即將得逞時被趙德發扔出的一個匕首扎住腳,哭喪式的嚎叫著。
跟在趙德發身後的兩一個弟子健步走過去,拽著大鄭往外走。
另外一個掏出手槍,壓著老頭和他的人也往外走。
黃小寶跟在趙德發後面,出了大眾客棧五十米遠,站在馬路當中。
趙德發抱拳衝著路邊行人個,義正言辭的說:“各位老少爺們,大娘小姐,鄙人乃鴻門五弟子趙德發,謹遵師命,處置涉足江湖、為非作歹的弟子,按照幫規,跺去他的一隻腳、一條腿,懇請大家做個證明。”
大鄭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五當家的,不是我要乾這種缺德的事,主要是有人指使我,弟子知錯了。”
趙德發瞪著眼,衝著大鄭說:“有人指使你,那個人我也不會饒了他。他是誰?”
大鄭手指指向老頭。
趙德發衝著手下一擺手,拿著槍的手下抬腳揣向老頭。
老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趙德發一揮手,另外一個手下抽出背後背著的一個長條東西,解開外面裹著的紅布,半蹲半壓在大鄭身上,“呼”的一聲向下砍,“哢吧”一聲,大鄭的腳從腳踝處斷開,骨節發出明顯的聲音。
大鄭喉嚨發出淒厲的叫聲,人一下子疼暈過去。
舉刀男人並不遲疑,繼續揮刀,當眾又從手腕處剁掉大鄭的手掌。
跪在旁邊的老頭在大刀第二次揮起的時候也被嚇暈,省掉了執行幫規男人不少事,三下五除二砍掉老頭一隻手和一隻腳。
沾染血跡的斷手、短腳很快招來路邊的野狗,寶貝似的叼走了。
“朋友,這個結果你可滿意?”,趙德發衝著黃小寶拱手。
“滿意,滿意的很,調戲我妹子的人就該如此,回去請轉告穆門主,我們有感謝的那一天,告辭。”黃小寶表達完自己的謝意後,迅速離開。
他之所以把這件事鬧大,是為了迷惑那個手背上有黑色胎記的男人。
李家鵬把當晚他看見的男人的長相詳細告訴了姚艾,姚艾根據夜色的設計,以兒子被拐賣為由,當街和另外一名地下黨公開上演了一處兒子被拐賣的戲碼,然後公開尋找手背上有黑斑的男人。
當姚艾喬裝的王玉梅看到老頭帶來的年輕男人後,意識到他就是李家鵬看到的那個可疑男人。
她當時從黃小寶使了一個眼色,黃小寶又在拖走那個男人時給牛賽龍發出了暗號。
被黃小寶拖出來的男人走出客棧鄙夷屋子所有裡人的智商:“全特麽都是一堆廢物。”
他站在路邊招招手,一輛黃包車車夫跑到他的眼前。
“去杏林大街28號。”
杏林大街28號,是一間名叫誠信的典當行。
年輕男人下了黃包車,抬腿隻走了一步,又立刻招手叫住剛拉自己過來的車夫:“車夫,再走一趟,回剛才的大眾客棧。”
黃包車夫迷糊的問:“先生您剛從那裡過來的。”
“怎麽那麽多廢話,我又不是不給你錢。”年輕男人走上車,催促車夫快走。
車夫接過客人事先遞過來的銅板,喜笑顏開:“先生,您想轉幾圈都行。”
黃包車以比來的時候更快的速度前進,在老頭被砍斷手腳的時候,年輕男人正好看到血淋淋的一幕。
他拉著圍觀的人問:“發生什麽事了?”
“被砍的人是鴻門弟子,砍人的人也是鴻門弟子,說是什麽他們摻和江湖的事了,男人還能幹什麽,估計不是財就是色,被自己人執行幫規了。”圍觀的人也不太清楚,連同自己聽到的,加上想象的,興奮的解釋給年輕男人聽。
這些,和他剛才在麻袋裡聽到的正好吻合。
洛邑城內傳聞尋找手背上有黑色胎記的男人時,他膽戰心驚,以為自己那天的事暴露了,但當他發現不止一個男人因為手背黑痕被帶到那個瘋女人面前時,徹底釋懷了。
可惜,沒兩天,他還是因為不慎被老頭抓住帶到兒子被拐的女人面前時,又聽到了老頭調戲女人的整個過程。
“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青年男人拐出去,回到黃包車前。
他在上車前,前後左右仔細觀察一番。
從鴻門執行幫規,到現在大家都在看熱鬧,他周圍冷冷清清,只有一兩個行色匆匆,沒工夫看熱鬧的行人,也都是一閃而過。
他確定自己沒有暴露,沒人跟蹤。
“再去誠信典當行。”
黃包車夫樂的猛的朝前跑,顛蕩的車上男人猛地向後仰。
“你慢點。”男人怒斥。
“對不起,對不起,今天從您身上掙了四次銅板,我忍不住得樂。”車夫是個粗人,毫不遮掩說出自己的想法。
“行了,你慢著點,繞一圈,讓我眯一下,下車的時候我多給你幾個銅板。”年輕男人想趁著這個機會聚聚神,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他要怎麽告訴自己的上峰,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說法呢?
感謝所有訂閱的朋友們,感謝@大盜草上飛親的推薦和支持!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