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風帶著隊伍回到特務處,三個傷者半路都有蘇醒的經歷,隻言片語和他當場審問茶館老板和夥計得出的回答一樣。
四箱盤尼西林,被中田搶走無疑。
但一口氣又追出二十裡的汽車和馬車相比,速度無可比擬。
追不回人和貨,唯一的可能,中田在沿途的任何地方下了大路,拐進樹林、山坳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躲避後面的追趕。
王進一大發雷霆之怒,但又別無他法,還是只能畫影圖形,緝拿中田。
蔡大偉的被捕,震驚陸軍醫院。
之前的傳言一旦落實,有人歡喜有人愁。
喜的是騰出來的空位置可以提拔一串人,愁的是萬一被捕的蔡大偉嘴裡不著調,隨便說出了的一句話就可能連累無辜的人。
同樣,王進一也感到身上壓力倍增。
蔡大偉不管怎麽說也是校級軍官,消息剛剛傳出去,出面打招呼的人已經有兩三個了,所有的客套之後,都冠冕堂皇留下一句很有意思的話,真的有事就嚴懲。
反過來的意思,就是沒大事的話,嚇唬一下放出來吧。
被抓進特務處的人,沒大事意味著沒有通共,像蔡大偉這種貪婪無度的人,根本不具備共黨的素質。
王進一心中有杆秤,放人?打招呼的人說破天,也絕不可能。
他務求證據確鑿,永無翻供的可能。
那樣的話,戴處長面前,他又立功了。
一審,他親自帶著沈清風和林立國,去了審訊室。
一直被用作審訊共黨和漢奸RB人的地方,第一次來了一位號稱自己人的少校,官職不低,筆錄、哨兵和當天輪值的士兵充滿好奇,看向被架進來的蔡大偉的眼神像是看被耍的猴子。
新奇、諷刺。
少校?不小的官,據說還是貪汙,讓這群提著腦袋拚命的兄弟鄙夷。
蔡大偉渾身戰栗著,被兩個士兵松開的瞬間,自己的腿根本不聽使喚,他是出溜到椅子上的。
傳說中的魔窟,第一次親眼所見。
火盆、烙鐵、鐵鏈、竹簽、皮鞭,地面看不出顏色的暗點,令人毛骨悚然。
“蔡主任,政策什麽的不用我再說了吧?”王進一彬彬有禮的開口。
“冤枉,我是冤枉的。”蔡大偉眼中射出的暗淡光線,帶著狡猾和恐懼。
只要有一線生機,他絕對頑抗到底。
“我還沒問什麽事,你就說自己是冤枉的。蔡主任,我要問的問題是什麽?”王進一酷似一直玩弄老鼠的貓。
“盤尼西林,是唐棠讓我弄得。”蔡大偉迫不及待交代問題。
王進一悲哀的搖搖頭。
黨國軍官的骨氣呢?氣節呢?好歹表現一下,也能在兄弟們面前為黨國樹立星點的威信。
表面看,王進一很高興,內心裡他沮喪到了極點。
之前和夜色說過的話,黨國的軍官很聽話,根本不用上刑具,驗證了。
沈清風一眼看出王進一的內心跌宕起伏。
他站起來,走到蔡大偉身邊,同樣客氣:“蔡主任,盤尼西林的事情咱們先放一放,先說說之前醫院有人告狀的事,假藥的事,怎麽樣?”
蔡大偉迷迷糊糊的眨了幾下眼。
心裡的小算盤撥打著。
假藥的事情不是已經告一段落了麽?還是自己被蒙騙了,那件事一直還在暗中調查呢?
蔡大偉心裡沒底,嘴上只能否認:“不知道,這件事我也聽說了,出事後,醫院進行過內部調查,開除了兩個人,你可以去醫院問一下。”
“我去醫院問,就不用請你來了。”沈清風拿起皮鞭,卷在手上,
來回踱步:“蔡主任,大家同事一場,別逼我來硬的。”蔡大偉裝作害怕:“讓我想一想。”
然後,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是不是也是唐棠搗的鬼?聽說她私下買賣藥品給日本人,我這次就是她用唐金生的名義,以職務相要挾,脅迫我乾的。”
蔡大偉不傻,他順著盤尼西林的線索,把屎盆全部扣在唐棠和RB人頭上。
RB人跑了,查無實據;唐棠有後台,眼前這群螞蚱撼動不了她,最後還會不了了之。
生死關頭,保住自己最重要。
這個答案,對自己最有利。
沈清風無聲的笑:“蔡主任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揮揮手,審訊室的門開了。
頭上包著繃帶的夜色緩慢走進來。
蔡大偉低下頭。
沒來得及處理的證人出現,對他不是好事。
“是他,他來找我,自稱恆順藥廠的買辦,帶著委任證書,向我推銷藥品,不過我采購的藥都是真的,我們醫院藥檢處榮輝榮處長可以給我作證。”蔡大偉抬起頭,一臉的亢奮。
他還可以把責任推給這個倒霉蛋。
夜色點點頭:“說的還挺詳細。”
他走到沈清風身邊,身後一個士兵搬來一把椅子。
夜色自然的並肩和沈清風坐在一起。
“你,你是?”蔡大偉看出端倪。
夜色拽掉嘴唇上下的胡須,扔掉架在鼻子上的眼鏡,一張年輕俊朗的面龐出現在蔡大偉面前。
“我叫夜色,特務處一科科長。”
他懶散的回答,似笑非笑的眼睛在蔡大偉看來,比刀尖還鋒利。
蔡大偉犯暈。
他是特務處的人,自己該怎麽辦?
“托馬斯,托馬斯賣給我的藥,你們問問托馬斯就知道了。”蔡大偉打出最後一張擋箭牌。
特務處可以隨便抓人,但歪果人例外。
引起國際爭端,這個責任沒人能承擔。
夜色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蔡大偉,不要信口雌黃,也不要無謂掙扎,當著我們處座的面,老實點,少受罪。”
蔡大偉繼續抵賴瞬:“我說的都是真的。”
夜色翹起二郎腿,輕松的說:“我這個人呢,心狠的事沒乾過,就是削了梁一削的腦袋,斃了督察處的黃舒朗,進過匪穴,玩過槍戰,陸軍醫院的人,讓我想想該用什麽法子了?”
他向後伸出手。
林立國正好站在他身後,看見夜色伸出的手,楞了一下。
要什麽?
他有什麽?
腰裡別著槍,皮靴中插著刀,兜裡塞了幾張法幣。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夜色的手依然停留著。
行,哥們,試試看。
他拿出槍,抽出刀,遞到夜色手中。
夜色的手還沒移走。
林立國又從兜裡掏出所有的法幣,全都給了夜色。
夜色拿著刀,放在舌尖上舔了舔:“以前殺過人,還有血惺味。剮人?這法子我還沒試過,用在你蔡大偉身上,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蔡大偉渾身冷颼颼的。
夜色抬手,看都不看,扣動扳機。
一顆子彈帶著巨響,擦過蔡大偉耳朵。
蔡大偉嚇尿了。
回神之後,火辣辣的感覺,耳朵破皮了,開始流血。
“槍斃?爽快!”夜色吹了一口冒著熱氣的槍筒。
匕首和手槍拿在一個手裡,抵還林立國。
最後衝著半空扔出法幣:“升官發財、美食、泡妞、旅行,美好的生活缺不了這個。蔡大偉,你準備怎麽選?”夜色慢騰騰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