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的機會?幫你宣傳送子觀音威力無窮?沒問題,一天一根小黃魚,我請個唱戲班子,連著給你唱半個月。”夜色嘻嘻哈哈。
他沒有親眼看見裡面發生的事情,不過他相信,張裴灃不會無聊到這個地步。
“非常重要的事,動用你的人脈,我需要和洛邑地下黨遊擊隊接上頭,伏擊一支大約十幾個人、攜帶武器的RB人。”張裴灃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嚴肅。
他說的話,就是他剛才審問野澤的問題。
野澤沒有回答,但他的手下帶來了藤本的口供。
幾個人?十一、二個。
什麽時間?明天晚上。
來幹什麽?暗殺。
“什麽情況?”夜色的玩笑戛然而止。
“具體我沒弄清楚,但這支人馬明晚就到,我身邊有人,可短時間內無法召集這麽多人,沒有必勝的把握。”
夜色面無表情,大腦卻在急速轉動。
他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張裴灃說的是真是假?
盡管兩人以前的合作天衣無縫,但都是個人公開身份之間的交易,從不牽涉地下黨。
可是,他真的截獲過一份密殺計劃的電報,和張裴灃的話相互佐證。
除非這是一個以引誘遊擊隊為誘餌的圈套。
如果是真的,設計這個圈套的人格局、謀智、野心非同小可。
夜色重新笑,並且油嘴滑舌的問:“四公子,你當我是地下黨的頭頭,一句話就能把他們叫來?”
張裴灃並沒接話,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擺擺手,叫來一直在外面等著他的黃包車夫。
“我有事,先走了。”
第一次,張裴灃把他獨自一人撂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難堪的冷場。
夜色想去傳遞消息,相見曾雲峰,但他哪裡也不能去,不敢去。
他跟蹤了張裴灃,又聽了他的秘密,從現在開始,他必須提防張裴灃的人,反過來跟蹤他。
夜色的心情,像現在的天氣,呼嘯著、渾濁著。
他還糾結一件事,廟裡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今能肯定的是裡面肯定出了事,他曾經在狂風中聽見一聲慘絕的喊叫,雖然之後鴉雀無聲,但據他的判斷,這種叫聲,就像審訊室裡經歷酷刑後發出的聲音,耳熟。
加上張裴灃關於產下龍鳳胎的描述,符合一種可能,他對被抓住的人下手了,還很狠,鮮血染紅了地面。
夜色扭頭看了一眼送子觀音廟,帶著種種猜測離開。
特務處,離奇的處於低氣溫。
沈清風已經摔了幾次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把所有進去的人統統趕出來。
“常參謀,常哥,這份釋放請示需要沈處簽字,你幫我送進去?”饒是林立國那麽大的膽子,這會也怕,懇求常善衡幫忙。
常善衡冷笑:“兄弟,我好騙還是好欺負?”
林立國奸笑:“都不是,你進去了沈處肯定給你面子。”
他繼續給常善衡帶高帽子。
常善衡轉身,叫來已經被趕出來一次的張旭初:“這份電報你給我送進去,必須讓處座簽字。”
官大一級壓死人,張旭初呲著牙接過一科自己的電報。
他倒了八輩子的霉,這兩天屢次跟上司犯衝,看來又需要去如來佛祖面前請一個護身符,還要請法師開光。
“常兄,出什麽事了?”夜色看見沈清風辦公室門外站了兩三個人,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想先進去。
遇到這種情況,面上的問題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不過據沈處的勤務員說,他打了一個電話後就變成這樣了。
”夜色淺笑一下,溜進自己辦公室,門一關,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內心,夜色比任何人都焦急。
這份焦急一直挨到中午,他終於有借口去了宋凱乾活的小飯館。
這家飯館的主人,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在夜色來過幾次後,對他的身份有所了解,一直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
通常都是熱情的打聲招呼之後,就躲進廚房,招待、收款一應事項,全部交給宋凱。
這正好給了宋凱和夜色偷偷接頭的機會。
“告訴老曾,下午我去怡紅樓,有急事見他,越快越好。”夜色趁著飯後算帳,向宋凱低語。
午後,狂風驟然停止,隻過了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豔陽高照,上午的漫天黃沙變成了留在人們記憶中的一場夢。
夜色叼著一根煙卷,換了一身月白色綢緞衣服,揉亂了頭髮,像一個混黑道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獨自一人在怡紅樓裡轉了一圈,他把自己裝成油頭粉面,吊兒郎當的不正經人,模仿當日張裴灃的做法,挑逗一下這個,撩撥一下那個。
“小姐,你真漂亮。”
“哎呀,你把我撞疼了,哪兒疼?當然是心疼。”
“看著爺好,商量一下,今天爺沒帶錢,先欠著,明天多給你一倍行不行?”
“哎哎,不行就不行,打什麽打,疼!”
但是也有例外。
一個很浪蕩的女人抱住他的胳膊:“來啊小爺,沒錢沒關系,我有。姑娘我一眼就看上你了,長的俊,身材好,就是不知道滋味好不好?”
這句話說完,夜色立刻裝出自尊心不爽的樣子:“你什麽你,以為爺我真沒錢,等著,明天爺來好好收拾你。”
說完,拍屁股走人。
他在怡紅樓裡,沒發現任何疑點。
夜色出了怡紅樓,走到對面一個脂粉頭飾攤前。
他從兜裡掏出幾張法幣,假裝買胭脂,小聲詢問攤主萬軍:“朱正明來了沒?”
“沒有,按平時的習慣早該來,今天沒見到。”萬軍借過錢,低聲回答。
這幾天,他在怡紅樓對面的大樹下,擺了一個賣脂粉、首飾的小攤,一個推車,一個箱子,四個凳子,一塊門板,每天早晨八點擺攤,晚上八點收攤。
“別的呢。有可疑的麽?”
“沒有,天天亂哄哄的,老馮沒來,我可能看不太準,萬一看漏了您千萬見諒。”別看萬軍年紀小,在軍營呆久了,被老人欺負慣了,說話的水平見長,他從來不說滿話,始終給自己留有余地。
“滑頭,不過說的不錯。”夜色不客氣的懟了他一下。
對手下人,太厲害不行,太寬松也不行,關鍵一點,要讓他既害怕自己,又佩服自己。
“是。”萬軍有點害怕,回答的語氣不由自主僵硬起來。
夜色靠著貨攤,從兜裡掏出一支煙點燃,眼珠色眯眯的盯著怡紅樓大門,嘴裡吹著口哨,流裡流氣的。
他在等曾雲峰的出現。
站在這裡,既能觀察怡紅樓,又能讓曾雲峰很容易找到他。
夜色一支煙快要抽完時,曾雲峰晃蕩過來,站在他身邊,裝作挑選女孩頭花。
他的胳膊肘,拿起又放下的空擋,撞在夜色的腰上。
“哎,你幹什麽?”曾雲峰倒打一耙,埋怨夜色。
他今天的裝扮,一身黑,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墨鏡,敞開懷的腰裡,隱隱別著一把刀,單從外表看,像流氓。
夜色冷冷看著曾雲峰:“找事?”
曾雲峰左右手分別在肩膀頭往上拽拽短袖,蠻橫的問:“誰特麽找事?撞了人還不知道道歉,耍橫?還是想打架?勞資奉陪。”
衣襟閃動間,那把短刀徹底漏出來,看的非常清楚。
“臥槽,勞資還是第一次看見像你這麽不講理的人,練練!”夜色聲色俱厲。
曾雲峰右手大拇指向後指點著:“走,那邊練,你要害怕叫我一聲爺爺,今兒的事到此就了。”
夜色哈哈大笑:“別以為你那邊有幫手勞資會害怕,走,不管到哪,爺陪著。”
站在貨攤後的萬軍從推車上抽出一把刀,眼神看向夜色,只等他一聲令下。
夜色用眼神製止萬軍,又一歪頭,暗示他盯住怡紅樓,打架的事,他自己解決。
萬軍對夜色的本事確信無疑。
上司可以赤手空拳的打,也可以拔出手槍射擊,看他高興,想在特務處的人面前耍橫,就是找死。
萬軍點點頭,示意夜色,他明白。
夜色和曾雲峰拉拉扯扯,誰也不肯松手,相互拽著向一邊走。
十米之外,就是十字路口。
拐過去,是集貿市場。
這個點,基本都在家午睡,人不多。
兩人繼續拉扯著,後面跟了幾個試圖看熱鬧的。
曾雲峰掏出腰裡的刀,揮舞著:“找死啊!”
跟著的人一哄而散。
夜色和曾雲峰攜手走進一個院子,關了門。
從外面聽,院子裡面傳來劈劈啪啪的打鬥聲。
曾雲峰坐在板凳上,手裡拿個一個棒槌,輕一下重一下敲擊地上的一個木盆。
夜色坐在他對面,手裡拿著一個雞毛撣子,同樣敲擊木盆。
“張裴灃說明晚會有十幾個攜帶武器的RB人,他想和遊擊隊取得聯系,消滅這夥人。”夜色迅速說。
“你覺得這話可靠麽?”曾雲峰察覺事態的嚴重性。
“他的話從沒出過錯,但是他點名要聯系遊擊隊,萬一是圈套怎麽辦?即使我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在沒有獲得上級允許的前提,我不可能擅自答應他這件事。”夜色嚴肅的回答。
“你說的沒錯,我也無法做出決定。”曾雲峰憂心忡忡。
“現在的問題是,即便我們把這個情報報告組織,誰又能為這件事的真假負責?為遊擊隊的安全負責?”夜色愁眉不展。
這件事,非常棘手。
“老曾,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帶幾個同志去伏擊,告訴張裴灃是我的手下,萬一是圈套,他們沒辦法說我是地下黨。”夜色準備李代桃僵。
“太危險,組織不會同意。”曾雲峰想都沒想,直接否定。
“我們有時間,沒有佐證,向上級匯報,等於把難題扔給上級,不能這樣。老曾,萬一出現問題,所有責任全部由我承擔。”夜色毅然決然做出決定。
曾雲峰看著夜色,剛毅的面龐無所畏懼。
他心疼夜色,更理解夜色。
臨危不懼,機動靈活,那份擔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夜色同志,我是你上級,我批準你的行動計劃,除了問題,責任在我。”曾雲峰坦然的說。
夜色瞪眼:“曾雲峰同志,這件事你一點有不知道,在我開始行動之後,你負責向上級報告。”
說完這句話,他扔掉手裡的雞毛撣子,扯亂身上的衣服,坐在地上蹭了蹭,讓衣服上沾了一些灰塵之後,走出這個院子。
邊走,他還罵罵咧咧:“球樣,以為人多能打贏勞資,想得美!”
拐過彎,走回萬軍的小攤前,萬軍慌忙跑過來,上下打量夜色一番,美滋滋的問:“怎麽樣,打了幾個人?”
夜色自吹自擂:“一共四個人,被我打斷狗腿一個,打掉門牙兩個,剩下一個,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萬軍親眼看見夜色跟林立國乾仗,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他無比崇敬的伸出大拇指,
夜色扭頭看向怡紅樓,問:“有什麽異常麽?”
“沒有。”萬軍沮喪的回答。
他迫切希望自己快點發現問題,在夜色面前立功。
可惜,老天就是不給他機會。
夜色審視四周,路上還是沒有多少人,注意他們的微乎其微。
“辛苦了兄弟,我先走了。”夜色沒有久留,他要去找張裴灃。
來到伊闕闌珊大酒店前台,很巧,還是那天懟他的女服務員。
女孩記憶力很好,一眼認出夜色,在夜色開口前,主動招呼,態度出奇的好:“您好先生,請問有事麽?”
夜色微微一笑:“我找張裴灃先生。 ”
“請您稍等,我幫您給房間打電話。”女孩殷勤備至,用最快速度接通房間電話。
“是我。”夜色簡短的說。
“上來。”張裴灃同樣。
夜色放下電話,調侃女孩:“我能上去吧?”
女孩尷尬的笑:“當然,先生,您往那邊請,走樓梯到三樓,右手第一個房間。”
“嗯。”夜色雖然面帶微笑,但他心裡反感這種勢力女孩。
沿著樓梯上到三樓,夜色迎面遇到一個陌生男人,和他擦肩而過。
夜色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皮膚很白,眼睛很大,長相甚至比女人還清秀,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他剛剛拐進走廊,看不出來這個男人是從那個房間出來的,但他雍容的氣質、超人的長相,讓夜色牢牢記住了。
張裴灃的房間門開著,四少爺依然啃著蘋果,靠在床頭。
“怎麽樣?小黃魚能拿走麽?”張裴灃開著玩笑,但他的眼珠死死盯著夜色。
夜色關閉房門,走到床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有一搭沒一搭的拋起、接住,再拋起、再接住,最後,他把那個蘋果緊緊攥在手裡,挑眉反問:“我記得告訴過你,哪方面的消息都好弄,唯獨中共地下黨的最難弄。同時我還告訴過你,我最恨的是RB人,我手下有人,聽你命令,乾掉那夥小RB,你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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