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武館的當家人陳光輝被人下毒。
夜色不僅目睹他被家人抬出來,還在稀裡糊塗中被陳家的人催促著,用自己的黃包車拉了兩個貌似跟陳光輝挺親近的人,前後腳去了距離陳家最近的醫院。
一個小時後,陳光輝不治身亡。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整個洛邑。
陳家的人,以陳光輝非正常死亡為由告到了警察局。
劉大成探長帶著手下,奉命去了陳家開展調查。
經取證,最後一個和陳光輝在一起的人,成了最大嫌疑人。
這個人,就是石心然。
離開陳家武館的石心然坐著報社的車回到洛邑報館。
“心然,你的專欄弄得怎麽樣了?”同事馮記者問她。
“我已經去了兩次,陳先生很配合,陳家武館的往事我基本上已經弄清楚了,只要再把近期發生的事情理順,陳府往事就可以定稿了。”石心然端著一個茶杯,笑容滿面。
“你真的很厲害,唐府往事在咱們報紙刊登後,反響強烈,你石大小姐被市民敬為堪比花木蘭的石木蘭,巾幗英雄。這篇陳府往事要是再刊登出去,肯定還能造成轟動。”
石心然肅然起敬:“前方將士浴血沙場,咱們身為記者,要有新聞救國的意識,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像黃先生、邵先生、林先生這三位大記者一樣,揭露事實真相,倡導社會變革,引領大眾愛國救國。”
“心然,說真的,好是好,我也喜歡你寫的東西,但是要小心點,唐棠的事情過去就算了,你堅持繼續寫下去,被RB人頂上,就危險了。”馮記者好心相勸。
“謝謝你馮姐,我知道。”石心然感激的衝她一笑。
能坦誠對她說這種話的人,都是真心對她好的人。
新聞這個行當,說自由很自由,說危險又極其危險,尤其敢於報道事實真相的記者。不要說她一個小小人物,就是三大記者那麽出名的人,最終也被都人殺害了。
這件事石守成提醒過她,強迫過她,前一段開始已經讓石夫人到處給她尋找合適婚嫁的人選,包括夜色。
想到夜色,石心然喜悅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
她對夜色,怎麽總覺得拿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有時候覺得他正氣凜然,跟榮輝是一樣的人,這樣的人她喜歡。
有時候又覺得他猥瑣奸詐,給王進一是一樣的人,這樣的人她憎惡。
還有一點,兩人之間似乎永遠在相互試探中,他主動一些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讓她害怕的事情,導致她的退縮。
好不容易她主動了,他又不知為何莫名的消失。
這點不僅她有感覺,就連石守成也看不透,無法理解。
就在石心然陷入沉思的時候,劉大成帶著幾個警察,其中還包括兩個女看守,來到洛邑報館。
他們問清石心然辦公室所在方位後,野蠻闖入。
“誰是石心然?”劉大成進了門,大聲逼問。
辦公會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石心然身上。
身經百戰的劉大成立刻在眾人的眼神中鎖定石心然。
他揮揮手,兩名專門從關押女性犯人大牢裡帶來的女看守毫不遲疑走向石心然。
她們和劉大成一樣,經驗十足,單從眼神就能百分百確定將要下手的對象。
本來,劉大成不用這麽大費乾戈,換成別人,手下再粗魯的男人都可以直接把人帶走,但是因為石守成的存在,他不得不小心,不得不提防。
石心然錯愕中被兩個女看守扭住手腕,從面前帶上手銬。
“走!”兩人同時呵斥。
“我犯了什麽錯,你們要抓我?”石心然激烈抗議。
“犯錯?哼!”一個女看守冷漠的哼了一聲。
“犯錯用的著我們來?你涉嫌殺人。”另外一個女的嘲諷。
像石心然這種人她們見得多了,哪個都是信誓旦旦的說自己冤枉,沒有一個肯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罪行的。
“殺人?我殺誰了?”石心然抓住桌子,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想往外走。
馮記者拿起電話,想給總編打過去,一把被劉大成拽斷電話線。
他惡狠狠的警告:“再打,我以妨礙公務罪連你一起抓。”
馮記者噤若寒蟬,躲在一邊一聲不敢吭。
劉大成出來前,局長專門交代了,不許任何人給石守成通風報信,一旦警備司令部的人馬提前介入,這個嫌犯他們肯定抓不進警察局。
劉大成不管石心然是不是殺人犯,他的任務只要把她帶回去,天大的事,有局長撐著。
還不錯,劉大成順順利利把石心然帶回警局,扔進關押女犯的大牢。
然後,他哼著小曲,下班了。
剛剛走出警察局大門,他被一隊跳下軍用卡車的士兵嚇得貼住牆角。
從另外一輛軍用吉普車上下來的軍官,怒氣衝衝往警察局裡面闖。
“娘啊,這麽快?”劉大成後怕。
用腳趾頭猜,他也能猜出這個人一定是石守成。
再早一點,看見自己押解石心然,還不被她哥哥崩了?
劉大成溜著牆根,從快步走變成小跑,只要離開,就算警察局被石守成打成馬蜂窩,也與他無關。
前面就是胡同口,拐過這個彎,他就從能警察局門前的大路上消失。
劉大成弓著腰,剛剛拐進胡同,腦袋就撞住了一個東西。
軟的。
“NND,長眼睛了麽?”劉大成恢復原樣,趾高氣揚。
“NND,你長眼睛了麽?”
劉大成腦袋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他插著腰,準備罵人。
抬眼看清對面人的長相後,立刻蔫了。
“夜、夜科長。”劉大成強笑。
天不怕地不怕,他最怕的人就是夜色。
夜色此時已經雙臂抱在胸前,涼颼颼的說:“你躲什麽躲?又乾缺德的事了?”
“沒有。”劉大成搖頭。
被夜色撞住最背,他下毒手,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成。
這個人精根本沒法糊弄。
“說。”夜色擠著嗓門,低沉沉的下令。
“我剛去報館抓了一個記者。”劉大成老實交代。
“石心然?”夜色直接說出名字。
“你怎麽知道?”劉大成駭然。
夜色並沒回答,隻問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誰讓你去的?”
劉大成立刻供認:“局長。”
“嚴喬中?”夜色發問。
“對,是嚴局長,他親自下的命令,對了。”劉大成的眼珠轉了幾轉,別有用心的說:“這個嚴局長和調查科的特派員是同鄉,兩人私下關系緊密。”
“你怎知道的?”夜色當然明白劉大成的意思。
“吳增華的秘書宋軒說的。”劉大成的暗示夜色能聽懂。
調查科和特務處的關系在所有人眼裡看來,都是相互拆台的關系。
可他們都不知道,夜色眼見吳增華和王進一來往過。
這一點,夜色當然不會說。
尤其是王進一突然失去意識之後,沈清風和吳增華以後會是什麽關系,他拿不準。
夜色突然嘿嘿嘿的笑,笑的劉大成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預感到不妙。
“今晚帶我去監牢,我要見見石心然。”夜色果然說出讓劉大成為難的話。
“夜科長,這違反規定的。”劉大成推諉。
“劉探長,你給王如風下藥的事,要是吳增華知道了,你會怎麽樣?”夜色的揭發比引爆一顆炸彈還厲害。
劉大成哆嗦著,指著夜色的鼻尖說:“夜科長,下藥可是你讓下的,人是不是也是你弄走的?”
夜色一巴掌拍走劉大成的手,翻臉不認人:“證據呢?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
劉大成垂下頭。
“別想著要宰了我,你沒那個能耐。”夜色說出劉大成的心裡話。
他抬起頭。
“也別想著躲我,你躲不開。”夜色就是劉大成肚子裡的蛔蟲,句句說到他的心坎上。
劉大成無語凝噎。
既生瑜何生亮,他所有想走的路,都被夜色堵死了。
“夜大爺,今晚九點,我在警局門口等您,成不?”劉大成搖尾乞憐。
夜色嘿嘿一笑,轉身就走。
剛剛走了兩步,又猛然轉身,指著劉大成:“閉住你的嘴巴。”
他的這句話,把劉大成已經念到嘴邊的的“呸!”字死死堵在嘴裡。
特麽的,不讓他活了。
劉大成幾乎吐血。
夏天的夜晚,黑的很晚。
劉大成選擇九點,有他的道理。
單純作為一個探長,他七竅玲瓏。
拿著幾包小孩零食,劉大成把今晚在石心然牢房外值班的女看守支開。
那個女的家裡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用吃的東西收買她最容易,花錢還少。
女看守離開後,夜色走進牢房。
牢房內,一盞昏黃的油燈照亮不大的地方,石心然躲在黑暗中,背靠牆壁,整個人昏昏沉沉躺在一張狹窄的木床上。
嚴喬中看在石守成的面子給了她一個帶床的單間,比起一般女犯的待遇要好的很多。
“石小姐。”夜色通過直徑二十公分的窺視孔輕聲呼喚。
他沒法進去,見到石心然已經不錯了。
石心然聽到有人叫她,恐慌的睜開眼睛。
走廊裡的電燈很亮,夜色的臉在外面很清晰。
石心然看清是夜色時,心裡的委屈和驚嚇像泄閘的洪水,一股腦宣泄出來。
她跳下床,踢拉著鞋,衝到門口,看著外面的夜色,流出了眼淚:“夜大哥。”
石心然第一次這樣稱呼夜色。
“別哭,”夜色伸出手,擦掉石心然臉上的淚水。
他沒太多時間停留,但有很多事情需要問清楚。
“陳光輝不是你下的毒,對不對?”夜色相信這一點,但他需要當事人的明確回答。
“對,不是我。”石心然肯定的回答。
“你為什麽去他家?去了幾次?”這些問題警察局同樣會問道。
“去了兩次,我在做一個專欄,之前的唐府往事還是你想出來的,這次我寫的是系列,陳府往事,找陳光輝了解情況。”
“陳光輝對你的態度如何?”這點讓夜色感覺古怪。
“很謙卑,很順從。”石心然說的是實話,和夜色在門口看見的一樣。
“為什麽?”夜色奇怪這一點。
按照楊剛的說法,陳光輝是個高傲的人,對於一個僅是采訪,跟他沒有利益威脅和地位之別的人,不該如此。
“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哥哥的關系。”石心然理所當然這樣認為。
她沾石守成的光沾的多了,以至於習慣了。
“你去過怡紅樓沒有?”夜色盯著她問。
“去過一次,也是為了采訪,報館出了一版以底層女性為主人公的報道。”
夜色的探視,一無所獲。
所有的一切,都是石心然的主動作為,跟任何人無關。
線索,斷了。
“石處來過沒?”
“來過,我聽這裡的看守說過,被警察局長擋回去了,我沒見到他。”
“我回去告訴他一聲,你安心,也別怕,我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這些錢你拿著,需要用的地方多。”夜色從兜裡掏出一些錢,遞給石心然。
有了錢,石心然可以隨時打點看守的人,日子會好過一些。
“嗯。”石心然使勁點頭。
這點人情世故,她懂。
離開警察局,夜色先給石守成打了一個電話,簡單說了石心然在牢房裡面的情況,以及石心然和陳家武館之間的關系。
“他們為什麽誣陷心然害死陳光輝?”石守成怒氣衝天。
他白天帶著隊伍衝進警察局時,嚴喬中正在辦公室接受記者采訪。
早有防備的嚴喬中竟然用他妹妹經常說的不徇私情、公正平等的言論,成功把他攆滾蛋了。
“不知道, 我問了石小姐,沒有任何答案。估計這裡面隱藏著一個我們現在都不知道的驚天陰謀。”夜色有預感,沒頭緒。
“謝謝你,有情況立刻通知我,你那邊需要什麽幫助也馬上告訴我,千萬不能讓心然在裡面出事。”石守成只有這麽一個妹妹,擔心的要命。
“我明白。”夜色說。
第二天,他拉著黃包車又去了陳家武館門口。
陳家大門敞開,裡面已經搭建好靈堂,接受親朋好友祭拜。
雖然陸陸續續有人登門,但來祭拜的人並不多。
陳家,真的衰敗了。
夜色嘴裡還是叼著一根狗尾草,盤腿坐在地上,盯著陳家大門,裝作看熱鬧的樣子。
“兄弟你來了。”
身後有人說話,夜色扭頭一看,是楊剛。
“楊哥來了。”夜色親熱的叫了一聲。
楊剛跟他並肩坐在地上,對他說:“你前兩天問的那件事,我打聽清楚了,是怡紅樓的娘們,長得很俊,一看就叫男人神魂顛倒的那種。”
夜色鄭重的點頭:“謝謝楊哥,我今天回去就問清楚,和我二哥交往的女人是不是怡紅樓的,要真是那裡的,得趕緊甩了。”
“對,千萬別跟她們交往,紅顏禍水。”楊剛惡狠狠的說。
兩人交談時,兩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走向陳家大門。
夜色眼尖,一眼就認出是那天在伊闕闌珊舞廳開槍打中王進一的兩個人。
“他們是誰?”夜色指著門口的人問楊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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