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寶咧嘴一笑,從地上拿起一個褡褳往肩膀上一甩,叫著身邊的李二柱,並肩往前走。
宋凱依然躺在地上沒動,他等黃小寶和李二柱幾乎走到前面三匹馬身邊時,自己才和另外幾個夥計拿好東西,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前進。
後面的人追上來了,他們想幹什麽?
站在三匹馬上身邊的赤阪土恆一隻手插進口袋,握住藏在裡面的手槍,兩眼斜視朝他們走過去的黃小寶。
他發現黃小寶的手和他一樣,也插在口裡。
“八嘎。”他心裡暗罵一聲。
走的好好的路突然出現炒熟的黃豆,三匹馬拉拉著韁繩也不肯走,身後明明是同一夥人又故意分成兩路,他們的目標難道是自己?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赤阪突然挺直腰板,眼珠死死盯住黃小寶。
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
黃小寶和他擦肩而過,並且,黃小寶的手開始往外掏。
赤阪的速度更快,口袋的手槍刹那間掏出來對準黃小寶。
黃小寶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立刻舉過頭頂,嘴裡慌亂的叫喚:“老總饒命,老總饒命。”
老總?赤阪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
華夏很多老百姓對穿製服的人統稱長官或老總。
稱他為老總的話,說明他的身份沒有暴露。
他舉著槍,半蹲下身體,一隻手伸進黃小寶上衣口袋往外掏,他想知道裡面到底裝著什麽。
手指觸及之處,是一個很小的玩意。
掏出來,不是手槍,而是一隻古色古香的懷表,看樣子年頭不少,是個值錢的玩意。
赤阪和很多RB人一樣,對華夏的古玩抱有覬覦貪婪之心。
他旁若無人的把懷抱揣進自己兜裡之後,用手槍頂著黃小寶的胸口,輕輕說了一聲:“滾!”
黃小寶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從褲子口袋裡抓出幾個銀元,忙不迭塞進赤阪手裡,哀求道:“老總,把那塊懷表還給我行麽,那是我家老太爺留下的東西,我要是弄丟了非被我爹趕出門的。”
赤阪很容易聽懂了他說的話,老太爺留下的東西,那就是至少五六十年前的,說不定就是一百年前的文物了。
他暗中得意,自己運氣不錯。
黃小寶還在苦苦哀求,一拳頭被赤阪推出幾米遠。
“再不走,你選地方我開槍,是打你腦袋還是打你屁股好呢?”赤阪再次舉起槍。
“哪兒也被打,疼。”黃小寶哭喪著臉,連滾帶爬向前逃跑。
和黃小寶一起的李二柱跑的比黃小寶還快。
赤阪和黃小寶的糾纏,延續了幾分鍾。這期間,三匹馬幾乎把撒在地面的炒豆子吃的差不多了。
“快點走,”赤阪命令手下人趕馬。
沒有了豆子,馬匹乖乖的聽話,繼續沿著土路向前走。
“赤阪軍曹,土肥一郎中佐命令我們在今晚天黑之前到達指定地點。”一個貧民打扮的青年男人走到赤阪面前,低頭報告。
他們在沿線,設立了流動偵察兵,隨時報告周圍的情況並傳遞情報。
“告訴土肥中佐,我知道了,一定按時到達。”赤阪命令流動偵察兵。
“哈。”流動偵察兵鑽進路邊草叢。
兩人的對話,被和他們保持適當距離,一直用竊聽器監聽的宋凱聽的清清楚楚。
黃小寶的懷表裡,有貓膩。
這塊懷表,是夜色從張裴灃那裡要來的,懷表下面,藏著一個很小的竊聽器。
“土肥一郎中佐?NND ,洛邑附近的小RB 有這麽多大的官?”宋凱察覺事態的嚴峻。
“六子,”他招手輕輕叫過來走在最後面的一個男孩。
六子蹦蹦跳跳跑過來。
他今年剛剛十七歲,稚氣未脫的臉上帶著機靈勁。
宋凱附在他的耳邊說:“你抄近道去城裡,告訴錦華絲綢店的掌櫃鮑廣財,洛邑附近有個叫土肥一郎的RB中佐,我們跟著這些人晚上達到他們指定地點,什麽地方,到了之後我再報告。”
“是,保證完成任務。”六子敬了一個禮,稚氣的小臉立刻變得莊嚴肅穆。
他同樣鑽進旁邊的草叢中,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後,六子的身影消失了。
此後,赤阪那裡沒有再傳出有價值的情報,宋凱帶人保持距離悄悄在跟在後面。
天色將黑之時,赤阪和他手下人牽著三匹馬順利過了一條河,趕到河北岸一個叫做郭店鄉郭家莊的村子。
走到村東第三戶人家,赤阪和手下人,拉著三匹馬全都進了這家院子。
“少爺,您讓我找相田野二郎的下落,我找到了,他從河裡遊出來,上了北岸,走了二十來裡路,去了郭店鄉郭家莊郭午陽的家。”蠍子入夜後,終於接到手下人的稟報,查清了相田野二郎的去向。
“焦長官,我手下剛剛回報,相田野二郎去了郭店鄉郭家莊郭午陽的家。”程之林同一時刻也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焦君牟。
那天,因為要槍斃的緣故,程之林帶著卡車的三個人,隻捆了腳,手是自由的。
他故意給了相田野二郎逃生的機會。
宋凱用信鴿同樣把這個消息傳遞給了曾雲峰。
郭店鄉郭家莊郭午陽,同一時刻吸引了三雙若有所思的眼睛。
第四雙眼睛的主人,沈清風的敏銳嗅覺,同樣聞到了一股味道。
他先把林立國叫到自己辦公室:“立國,最近跟著他忙不忙?”
林立國搖頭,又點頭:“那個焦長官,總是自以為是,從不把行動告訴我們,天天整神秘,跟著他真特麽的憋屈。”
就這幾句話,沈清風知道林立國不會知道焦君牟的行動計劃。
“行了,別牢騷滿腹的,他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回去吧。”
攆走林立國,他又叫來夜色,像夜色提出同樣的問題。
聽話聽音。
夜色當即明白沈清風的用意。
他想從自己這裡刺探焦君牟的消息。
“處座,焦長官對我們似乎並不放心,他的行動主要依靠程之林。”夜色直言不諱。
說這話的時候,他小心的觀察沈清風。
沈清風輕視的一笑:“不管他是哪方神聖,在洛邑的地盤上,想掀起風浪,他不夠資格。”
“是,有處座坐鎮,他當然不可能為所欲為。”夜色恭維道。
“夜色啊,就算他重用程之林,你也不能沒有作為,下一任特務處處長非你莫屬,你也要乾出點成績來給上面看看才行。”沈清風別有用心的提點道。
空頭支票加可以預見的未來,雙重誘惑必定能讓夜色為自己賣命。
至於下一任處長是誰,愛誰是誰,乾他屁事。
“謝謝處座,我盡快把焦長官的意圖全部弄清楚。”夜色的表現如沈清風預料中一樣激動。
處長,多大的誘惑啊。
“好。”沈清風滿意的回答。
次日,夜色手拿一隻黑雪茄走進錦華絲綢店。
掌櫃鮑廣財看見那支黑雪茄後,恭敬的迎過來,衝著夜色說:“先生,本店主營綢緞,怕火,您的煙能否到外面抽,或者你到後面小院裡抽也行。”
黑雪茄,是接頭信物。
鮑廣財的話,是接頭暗號。
“行啊,如果小院裡有茶水,我就到小院裡去抽。”夜色一副喜歡享受的模樣。
兩人的暗號,一字不差。
“先生,請跟我來。”鮑廣財在前面帶路,夜色跟在後面,兩人出了後門,走進小院。
小院後圍牆上,還有一個小門。
鮑廣財開了門,自己先出去探探路。
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他衝夜色招招手。
夜色跟著出了門,斜對面,恰好是曾雲峰家的後門。
敲響三長兩短五下的暗號,曾雲峰打開門,放夜色進去。
“情況怎麽樣?”夜色邊走邊問。
“宋凱報告,昨天突然出現了一個叫土肥一郎的中佐,你能想到什麽?”
“土肥?中田晉二的上司,給幼莘發過電報的神秘人。”夜色馬上想起這個他一直想會會的幕後黑手。
“你覺得他們是一個人麽?”曾雲峰和夜色走進屋子,蘇林坐在桌子旁,正在等夜色。
“很可能。”夜色憑著直覺做出判斷。
“你先聽聽蘇部長的介紹。”曾雲峰說。
“夜色,我昨晚接到蘇區的電報,他們在北平監聽到一個消息,覺得對我們可能有用。”蘇林看著夜色。
“什麽內容?”夜色挑眉問道。
“老曾同志向我匯報了洛邑一年來的工作,他提到過土肥這個姓,而土肥一郎恰巧就是從北平過來的,他不僅是情報人員出身,而且他還帶著一支化裝成平民的RB軍隊,深入中部地區,無惡不作,無所不搶,作為侵華R軍的補給隊伍,在縱深方向悄悄建立了一條補給線。”蘇林介紹。
“所以他們從豫南搶劫了五十公斤的玉石。”夜色恍然大悟。
“對,這五十的公斤的玉石他們並不打算運回去,而是換成大洋購買糧食,作為南下R軍的軍糧。”蘇林說。
“蘇部長帶著我去了幾家典當鋪,大致了解了一下獨山玉的典當價位。今年玉石價格暴漲,蘇部長和我一致認為,他們在洛邑典當這批玉石,拿到銀票後在R軍駐扎當地購買糧食是最好的辦法。”曾雲峰說出他和蘇林對這件事的分析和判斷。
“老曾,前一段時間發生的十一名RB人在郊外被殺的時間到現在還沒有查明原因,你覺得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支補給隊伍裡的人呢?”夜色問。
“那些人的死和錢梅玲直接關系,似乎和這件事的關系並不密切。”曾雲峰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們說的那個錢梅玲呢?”蘇林提問。
“自從幼莘和林曼暴死後,她就在人間蒸發了,至今沒有她的下落。”夜色神情沉重。
嚴格意義上說,是他們的工作沒有到位,讓錢梅玲逃脫了。
蘇林明白他的意思,拍著他的肩膀:“夜色,我們都是凡夫俗子,不可能盡善盡美,總有峰回路轉的時候。”
“但願吧。”夜色在蘇林的勸慰下,自責稍稍減弱一些。
三人繼續交談之際,宋凱穿越錦華綢緞鋪,在外面放哨的鮑廣財的帶領下,從後門走進來。
“蘇部長,老曾、夜色,你們都在,太好了。”宋凱摘下頭頂的帽子,扔在桌子上。
“有新情況?”曾雲峰問。
宋凱帶著人昨晚守在郭午陽家外,徹夜監聽赤阪。
“昨晚,赤阪進了郭午陽的家,我聽到一共有三個人說話。赤阪稱呼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為中佐,我想這個人肯定是土肥一郎。還有一個人他們叫他相田。”宋凱說。
“那個人叫相田野二郎,是焦君牟從仙客來客棧抓來的RB人,和赤阪是一夥的。焦君牟故意在槍斃途中讓他逃跑,然後派人跟蹤。宋凱,你們在外面監聽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夜色突然察覺到了危險。
“昨晚我們到的時候,事先聯系一位婦委會的大嫂給我們帶路。據她說,昨天白天有一個陌生人在莊裡晃悠,下午就離開了,我們去的時候,是以大嫂娘家人的身份進莊的,應該沒人發現我們。”宋凱仔細回憶。
“那就好,你們回頭一定要小心。”曾雲峰叮囑。
“你們聽到什麽新消息了?”蘇林問。
宋凱馬上面向蘇林:“蘇部長,那個叫土肥的年輕人對相田說,讓他潛入洛邑,盡快找到一個叫錢、錢什麽的女人。”
“錢梅玲?”夜色提示。
“對對對,就是這個錢梅玲,說她殺了他的手下,李代桃僵什麽的。”宋凱終於順完了他聽到的話。
“繼續。”蘇林認真的聽。
“土肥說,這件事非常重要,事關補給線的成敗。土肥還讓赤阪盡快把東西脫手,送出去。至於什麽東西,他沒講清楚。”宋凱說。
蘇林拍了一下桌子:“看來情況和我們分析的大致一樣,現在唯一弄不明白的是錢梅玲在中間的作用到底是什麽?”
曾雲峰回答:“是啊,看來我們也只能等找錢梅玲之後才能弄懂其中的緣由了。”
他們對話時,夜色獨自一人坐在桌子邊,悄無聲息,苦苦思索。
不一會,屋子裡的三個人都察覺出了他的異常。
“夜色,你想什麽呢?”曾雲峰推了一把夜色。
夜色恍惚中抬起臉,一雙眼睛從迷蒙逐漸變得犀利,他看著蘇林,沉穩的說:“其中的緣故我似乎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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