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怪事?”夜色側目注視張裴灃。
張裴灃的情報,千金難求。
“他家每隔兩天晚上會出現一個聾啞老頭,在裡面待一個時辰左右,然後回家,老頭家在村西頭,是個鰥夫。他每次出來都兜出來一些藥渣子,倒在村西頭的河邊。”張裴灃說的這些都是蠍子親眼看到的。
自從夜、張兩人在郭思成家打過架之後,蠍子開始秘密監視這所破舊的宅子。
剛開始,他並沒在意這個老頭,一個莊上的人,互相串門很正常。
但當老頭隔一天同一時間出現時,蠍子有些意外。
一個年輕單身男人和一個鰥夫,不是一家人,有什麽必要如此頻繁見面呢?
蠍子開始上心。
他跟蹤了老頭,在河邊發現老頭倒掉的藥渣子。
任何異常的發現,在情報人員眼裡,都代表某種特殊的意義。
蠍子開始重新審視郭思成和這個老頭的關系,並把自己的懷疑報告給了張裴灃。
“藥渣子什麽成分?”夜色直接詢問結果。
張裴灃絕不可能忽略藥渣子,他則希望通過這些藥渣子確定一件事。
董志海有內傷。
“不知道。”張裴灃聳肩擺手。
夜色挑眉譏笑,站起來走到靠牆的書桌邊,拉來抽屜,拿出一個東西回到飯桌邊,啪的一聲扔在張裴灃面前:“一隻小黃魚。”
他倆,好久沒有真槍實彈的交易過了。
“發財了?”張裴灃斜視道。
夜色屬於規規矩矩的人,他能隨手拿出小黃魚,是不是意味著黨國內部人人都貪了?
“收的禮金,”夜色賞給對方一個你別亂想的眼神。
張裴灃笑了一聲,腦袋歪著貼在桌子上,像個頑皮的小男孩:“金條我多的是,唯獨缺少一個敗家的女人,像弟妹一樣有趣的女人。”
“你缺女人?”夜色敲著張裴灃眼前的桌面,又賞給他一個我想殺了你的眼神。
“缺像弟妹那樣的女人,讓我開心地笑,放心的轉過身,把後背交給她的女人。”張裴灃閉著眼睛,喃喃自語。
這幾句話,夜色聽的美滋滋,入腦入心入肺。
“大實話,說到我心眼裡去了。”夜色知道用什麽打擊張裴灃。
張裴灃歎口氣,閉上眼睛仿佛睡覺似的。
夜色無語,耍賴是吧?
他的大手連續敲擊幾下桌子後,狠狠拽住張裴灃耳朵:“不說話吧,滾!”
張裴灃抬手打掉夜色的手,悻悻的揉著被拽的生疼的耳朵說:“我還等著吃飯呢。”
“想吃飯老實交代,快點。”兩個人都知道要快,姚艾快要回來了。
鬧夠了的張裴灃從兜裡掏出一張紙,上面是蠍子找人品嘗藥渣子後寫下來的藥名,一共六種藥。
“很眼熟啊。”夜色連續念了三遍,他確定自己見過。
“郭思成這幾天表現怎麽樣?”他問。
“紅得發紫。郭午陽被殺後,郭家兒子回來一趟,替父發喪後,基本沒在家裡停留馬上就返回北平。他在回洛邑之前找到我,讓我調查這件事。之後,郭宅由族長做主,由郭午陽長子的兒子坐鎮郭宅。郭家雖然經歷屠宅,也僅僅是原來的老人元氣大傷,一代新人換舊人,現在當家的郭效忠卻是春風得意,神清氣爽,他調換了一批家人,郭思成竟然變成了管家。”張裴灃回答。
“你家的管家如何挑選?”夜色突然問。
“家裡的老人,從小看著我長大,同樣我也一直看著他做事,彼此熟悉、信任,關心。”郭思成
“郭思成屬於哪種類型的管家?”夜色對於管家這個職務相當陌生。
張裴灃懶洋洋的說:“像他這種人,第一種可能以前就是郭效忠身邊的人,早早安插在郭午陽身邊,這次正好重用‘第二種是族長指定的,”郭效忠推脫不掉;第三種他手裡拿捏住了郭效忠的把柄,郭效忠不得不用。”
“你還記得你曾經去電廠偷過圖紙麽?”夜色提示。
“記得,當時去了好幾撥人。”張裴灃自己乾的事記得最清。
“我懷疑郭思成就是和你前後腳去偷圖紙的人,當時也在電廠上班,名叫董志海。”
“證據?”
“我親眼見過他本人,和董志海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這些藥,董志海習慣性腹痛,藥方是我的那家藥店給他開的,和你剛才給我的方子相同。”
“你們文人就是囉嗦,抓住他嚴刑拷打什麽都招了。”
“你認為RB人貪生怕死麽?”
“他是RB人?”
“很有可能。”
“你有什麽辦法?”
“讓郭思成上吐下瀉、發熱就可以咳嗽什麽的,好讓老中醫給他號號脈,我們就可以知道那些煎好的中藥是不是他自己喝的。如果是的話,他確定就是董志海無誤。”
“這好辦,我讓蠍子去辦。老中醫那頭怎麽辦?臨時找人太顯眼。”
“老中醫的事我解決。”
兩天后,張裴灃跟在夜色後面,看著夜色解決老中醫的辦法,目瞪口呆。
夜色拿了一支槍、一把刀,拍在老中醫面前的桌子上,雙手叉腰一隻腳踩在老中醫前面的板凳上,窮凶極惡的問:“我們當家的生病,我上午來找你,你不在,去哪裡了?”
“老朽去給郭家莊的一個人瞧病了?
“郭家莊?不對吧,我聽說你故意不想給說他我們大當家的出診。”
這個老大夫是遠近聞名的一個老中醫,附近的人,不管地主、農民、商人、土匪,都找他出診。
夜色隨口一編,老中醫根本不敢追問是真是假。
這年頭,土匪也是一茬一茬的,如雨後春筍。
“老朽說的全是真的,不信你們找人去問郭府管家,他昨晚又拉又吐,還發熱,今早就把我叫過去號脈開藥。”老中醫極力辯解,他的腦門甚至冒出一層汗。
“你最好沒騙我,我回頭就找人去問,對了,你說說他的症狀,我一並核實。”
“郭府管家是個年輕人,身強體壯,是吃了不潔淨的東西所致,吃幾幅中藥很快就能好。”老中醫不假思索,立刻說出郭思成的病因。
他沒提郭思成有其他病症的話。
“沒說謊話?”夜色拿起刀子,刀尖衝下,狠狠扎進木桌內。
老中醫嚇得全身發抖,雙手作揖:“老朽不敢說謊,那個管家就是吃了不好的東西,老朽敢以身家性命擔保。”
出了老中醫家,張裴灃悻然無趣:“這就是你的辦法?”
夜色回答:“對啊,我成功了。”
“早知道你用威脅這招,我直接找人乾,還用得著你裝神弄鬼的裝深沉?”張裴灃無辜的睜大眼睛,看樣子很委屈。
夜色禁不住笑出聲:“哼,張四少爺,我憑什麽不能用粗的?”
“你長得清秀。”張裴灃抱怨道。
“難道你長得就是女鬼夜叉?”夜色痛斥。
他對張裴灃的無理取鬧啼笑皆非。
兩人回到城內,一同去了安心藥方。
夜色拿著張裴灃給他的方子,想讓歐陽磊進一步確認。
走進藥店,一個陌生男人纏著歐陽磊:“歐陽先生,麻煩你把霍先生請出來,我帶來的這位貴客,也想見霍老板一面。他可是上海鹽業大亨,手裡有的是金條銀票。”
張裴灃站在一邊,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歐陽磊猛地看見真霍桑進來,尷尬的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夜色走過去,把歐陽磊拉到一邊詢問:“怎麽回事?”
歐陽磊低聲回答:“這個人是蔡大偉的親戚,聽蔡大偉說咱們藥店能治怪病,專程來看病,但他非要見到你不可,結果李泉帶來一個陌生男人假裝成你,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李泉我也找不到,您說我該怎麽辦?”
“這樣啊,你先幫我看看這站藥方,是不是我被抓那晚,你給跟我住在一間大牢的人開過的,那個姓蔡的,我來打發。”夜色聽到李泉的名字,知道這件事自己能輕而易舉的解決。
他走到那個陌生男人面前,衝著他彬彬有禮的說:“這位先生,霍先生上午有事出去了,如果您下午沒事的話,三點整您過來,我告訴霍老板,讓他三點來店裡見您一面,您看行麽?”
蔡星辰立刻回答:“行,當然行了,只要能見到霍先生,明天都行。”
他轉身和自己帶來的人說了幾句,兩人並肩向外走,走到門口時,蔡星辰扭過頭,再次確認:“下午三點,別讓我們白跑啊。”
夜色笑著回答:“放心,肯定能見到霍老板。”
等蔡星辰離開後,歐陽磊拿著那張藥方對夜色說:“就是這幾味,因為那位先生的病情很特殊,我記得很清楚,沒錯,怎麽,他又犯病了?”
“沒有。”夜色拒絕說下去。
歐陽磊很識相的閉上嘴。
過了片刻,他指著門外問:“下午三點,那位霍老板真能來?”
“放心吧,這些事不要讓別人知道。”夜色雖然還不明白事情的起因,但李泉既然這樣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是,您放心。”歐陽磊小心的回答。
誰是真、誰是假,與他無關。他只要再掙一些銀子,就會離開這裡。
安心藥店,看起來並不讓他安心。
夜色和張裴灃離開後,在公用電話亭給李泉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事情緣由之後,交代他下午三點請張旭初再過來裝一次霍老板。
“李泉,這件事,不要告訴處座知道麽?”夜色交代。
“您放心,這點小事,哪用報告處座呢?您說了,我照辦,按照您的交代保證完成任務。”李泉恭維的說。
自用沈清風在會上說出夜色一連推薦了三個正副科長的話,夜色在兄弟們眼裡的地位陡然又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你看人家夜科長多有本事,說用誰就用誰,他背後是不是有人?”
“咱管他背後有人沒人,只要巴結上他就行。”
“你們還別不相信,我老婆的三舅公的小舅子在南京,聽他剛剛傳過來的話,似乎夜科長要當副處長了,所以才能這麽牛逼。那個小舅子專程交代我們,以後多聽夜科長的話,據說他的靠山很厲害,能直接和委員長說上話。”
“王三,你又開始吹牛逼了,能和委員長說上話,還在這個破地方待?早就去南京了。”
“幹嘛啊,因為這個吵?不值得。不管夜科長有沒有後台,他對兄弟們好大家都看到了,這不就行了麽?以後多聽他的話,掙個好前程最重要。是不是,萬老弟?”
“對,你們看我,沒給夜科長遞過一根煙,沒給他送過一瓶酒,還不照樣提攜我了?所以啊,大家以後機靈點,不就行了麽?”萬軍現身說法,再一次替夜色拉攏人心。
“就是就是,走了走了,喝酒去。”
夜色走出公用電話亭,對上張裴灃疑惑的眼神。
“沒事,我沒在處裡,我手下一個兄弟冒充我去騙了騙客人。”夜色解釋道。
“正常,你們國軍騙人最在行。”張裴灃調侃。
“比如?”夜色不明白張裴灃的意思。
“花園口決堤。”張裴灃語氣沉重。
“不是RB人炸的麽?”夜色錯愕。
“哼,這你也相信?你們的情報怎麽弄的?”張裴灃少有的氣餒。
“你怎麽了?”夜色察覺出張裴灃的反常。
“我之前對什麽都無所謂,可當我知道花園口決堤的真相後,我對一切開始產生動搖。誰才是能把黎民大眾放在心上的人?”張裴灃哼了一聲。
“莫談國事。”夜色笑著製止。
“我特麽發發牢騷都不行?有本事你告我去。”張裴灃瞪眼。
“告你?省省吧,我還要結婚成家抱兒子呢。”夜色拍著胸脯,自豪的說。
“少特麽氣我,先說說眼前的事。”張裴灃剛才的悲憤似乎根本沒有出現過,馬上又變得無所謂了。
“董志海的事?你給我的方子,我剛讓歐陽磊看過,的確是治療董志海內傷的方子,而且是蠍子親眼看見這些藥是從郭思成家拿出來的,兩人長相有驚人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我聽人說過,他倆的口音不同。“
“我相信你的話,這個人應該是董志海。可按照老中醫的診治,他明明沒有內傷,問題出在哪裡?”張裴灃站在原地,眼珠卻看向另外一個反向。
他愣了。
夜色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同一方向,先是一驚,然後和張裴灃一樣,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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