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島國際飯店直插雲霄,與四周低矮的樓群形成鮮明的對比,進入飯店需要在一樓申請處申請,核對身份證件,有李光武的司機小謝幫忙,倒沒遇到什麽阻滯。
金碧輝煌的大廳無疑帶給樸上尉的感覺是震撼的,她一臉興奮的對唐逸說:“長,我第一次知道我們的國家能建設出這麽漂亮的賓館,是世界上最好的賓館嗎?”
唐逸笑笑,沒有吱聲,很多朝鮮普通百姓,應該從來沒聽說過這家酒店吧?
“可是,為什麽隻許外國人進入呢?”樸上尉有些疑惑的自然自語。
那邊小謝很快辦好了手續,將兩張通行證交給唐逸,敬個標準的軍禮:“長,我在外面等。”
唐逸微微點頭,對樸上尉招招手,向一樓的休閑區走去,樸上尉忙跟上。
酒店裡的客人大半是中國人,幾年後賭場開業,更吸引一些墮落的遼東幹部來豪賭,曾經有部級高官因為在朝鮮賭博落馬,人類,大多會以為自己運氣與眾不同,是以賭博業才會長盛不衰。
說實話羊角島國際飯店的大廈高則高亦,硬件設置卻是顯得有些落後,比及安東剛剛開業的四星級漢城酒店尚有不及,也就相當於國際標準的三星級,這家酒店二十四小時供電,也是朝鮮境內僅有的幾處不會限電的建築物樸上尉當然是第一次進入休閑娛樂場所,看什麽都覺得新奇,嘴裡讚歎不絕,對祖國的展顯得極為自豪。
唐逸琢磨了一下,領樸上尉進了台球房。樸上尉對台球卻是不感興趣,學起來自然事倍功半,教了一會兒,唐逸自己都覺得意興闌珊,隻好作罷,又領樸上尉去了游泳池,聽到唐逸要自己換泳衣。樸上尉臉漲得通紅,看著游泳池裡那許多人,樸上尉幾欲落淚,但長的話不可不聽,她堅強的握緊拳頭,抓著泳衣走向更衣間,但神態,就好像即將上刑場的勇士。
唐逸無奈地叫住她,如此又去了幾個娛樂場所,唐逸終究被樸上尉打敗。不管什麽娛樂,樸上尉都不怎麽感興趣,也只是為了不掃長的興致,樸上尉才努力的學習適應,但看得出,她學得很累。
最後唐逸只有無奈的放棄。領著樸上尉進了TV。一進包廂,唐逸就泥一般癱坐在沙上,這半日功夫,實在有些累
服務員小姐進包廂送果盤,又問:“先生,小姐,想唱什麽歌,我幫兩位點。”說得卻是地道的中文。
九十年代,朝鮮大學教授工資大概為200朝元。朝鮮官方機構的匯率一朝元兌換不到四塊錢的人民幣,但實際黑市上,卻是一百塊人民幣可以武動乾坤兌換五六百朝元,也就是說,朝鮮一名大學教授地工資僅僅為三四十塊人民幣。
當然,工資的多少對朝鮮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因為一切都要憑票購買。國營商店一斤大米在一毛錢朝元左右。按照物價標準,似乎朝鮮人家家都能吃上大米。每月的工資可以武動乾坤買一兩千斤大米了,但沒有糧票,再多的鈔票也沒有實際用途。
這點從國營商店的飯菜價格可以武動乾坤體現出來,一碗冷面,大概七八塊朝元,也就是大學教授一個月的工資,僅僅能吃上三十碗冷面。
羊角島國際飯店的服務員工資在三百朝元左右,不過據說客人的小費她們倒是有一定比例的提成,而有了人民幣,就可以武動乾坤去朝鮮外匯商店購買日用品,對這些服務員自然有著不小地誘惑力。
樸上尉自然沒見過卡拉o,但她只是好奇的看著服務員調試麥克風,並不多嘴問什麽。
唐逸卻是沒有給服務員小費,大概是在樸上尉清澈的目光注視下,頗有些拿不出手的感覺吧,更不喜歡樸上尉看到這樣的一幕。
聽到可以武動乾坤唱歌,樸上尉卻是有些開心,對唐逸道:“長,我會彈吉他,這裡有嗎?”
唐逸忍俊,就問服務員,服務員聽得樸上尉稱呼唐逸為長,態度更為恭謹起來,馬上說她去想想辦法。
服務員出去以後,唐逸笑著說:“多才多藝,厲害。”
樸上尉歡喜的一笑,唐逸指了指果盤說:“這是我們新疆特產哈密瓜,味道很好地,你嘗嘗。”
樸上尉猶豫了一下,就靦腆地拿起一瓣瓜條,小心的咬下去。唐逸點了顆煙,站起來去看左邊牆壁懸掛的彩畫,使得她能吃的舒服一些。
門被輕輕敲響,服務員拿著一把吉他進來。
樸上尉隻吃了一瓣哈密瓜,早就停了手,見服務員進來歡天喜地接過吉他,愛不釋手的調試,嘴上說:“長,我就彈過幾次,彈得不好,但,但我很喜歡吉他的,可惜歌舞團就一把,我用不到。”
唐逸就低聲問服務員:“吉他賣不賣?”
服務員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說:“對不起客人,這是我從酒店歌舞團好不容易借來的,我作不了主。”
唐逸點了點頭,也不強求。
服務員出去以後,樸上尉就彈著吉他為唐逸演唱《童年》。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草叢邊地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拚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遊戲的童年……”
樸上尉的聲音很乾淨,很好聽,如一汪叮咚清泉,令人心醉。
唐逸癡癡聽著,仿佛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孩童時代,雙手規規矩矩背在身後,望著講台上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書寫,那是怎樣的一個年代啊?
小小的純真地自己。真地,真的懷念那個考試得了一百分就快樂地仿佛擁有了全世界的自己!
“長……”樸上尉輕輕的呼喚將唐逸從臆想中驚醒。
“長,是不是我唱的不好?”
唐逸笑笑,突然覺自己眼睛有些濕潤,擺擺手,笑道:“唱得好,真的唱得好。以後,以後有機會再唱給我聽好不好?”
樸上尉快樂地點頭,說:“長喜歡,我天天唱給您聽。”是叫軍子去買把吉他送到邊境,那邊自然有人接收。
坐在辦公桌後,唐逸看著手裡跟樸上尉拿得幾張一寸照片,陷入沉思中。很明顯自己這次朝鮮之行受到挫敗,本想帶樸上尉去娛樂場所,令她慢慢接觸外面的世界。樸上尉卻不為所動,也不喜歡任何現代的娛樂休閑方式,回到家,她就又捧起一本書看起來,小說裡才是她多姿多彩的世界吧。
唐逸沒有氣餒,也不想將自己影響樸上尉的計劃中止。或許自己可以武動乾坤慢慢想辦法。令朝鮮方面改變主意,但一來不知道這樣辦,等待樸上尉的命運是什麽,會不會很悲慘?二來怕那也要幾年後的事兒了。自己不能令一個女孩子最黃金的幾年就這樣在等待中被歲月侵蝕。
看來,重病就要重醫了,唐逸卻是漸漸有了計較。
鈴鈴鈴,電話想起來,唐逸將手頭的照片塞進一封文件袋,接起了電話。
是財政局局長曹國忠。他話語裡有些鬧情緒,“唐書記,您不是交代同建委一起協調城市建設計劃嗎?田市長對圖書館的建設投資很不滿意,認為資金壓縮地太緊,根本不夠起一座現代化圖書館,要我們財政局重新核算,唐書記。那可是局裡三番四次審計過的。他一句話就將我們全局幾日夜的辛苦成果批得一無是處,下面的同志會寒心的。”
唐逸微微蹙眉。說:“財政工作一點也馬虎不得,尤其現在又是對城區進行大力度擴建改建,田市長批評你,你就先從自己找原因,看看你們的工作作得是不是足夠,多核算幾遍,總沒有壞處吧?說辛苦,田市長就不辛苦啦?不要受一點委屈就四處喊曲,這是乾工作地態度嗎?”
曹局長馬上唯唯諾諾地說是,唐逸緩和了語氣,“當然,最近財政任務緊,擔子重我知道,城市擴建的項目很多,你們上面要跑資金,市裡又要同銀行貸款,民間集資,下面方方面面要錢的單位又很多,要想協調好這些關系是有些困難,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意,總會有不同的聲音,這就要靠你們自己堅持原則,認真核算,覺得對的就要堅持,當然,也不能冥頑不靈,認真聽取意見,不對的就改,沒什麽了不得的。”
曹局長心這才定下來,他就怕田慶斌同唐逸溝通過,說些自己的不是,但聽唐書記地意思倒是對自己的工作挺支持,忙向唐逸保證了幾句一定會認真核算,遵循依法理財,綜合預算,科學規范的原則,將財政關把好。
掛了電話,唐逸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卻是琢磨著這個田慶斌,手伸得可是有些長,在不跟自己溝通的情況下,對財政工作指手畫腳,未免有些過。
琢磨了一會兒,唐逸就拿起電話,撥通了文體局張局長的電話,問了一聲,新圖書館的建設工作是由誰負責,果不出所料,張局長回答說是廖昌盛局長。
張局長又小心翼翼提出請唐逸吃飯,唐逸笑道:“等有時間吧。”張局長那邊失望地歎口氣,掛了電話。唐逸知道這個老官油現在地日子有些艱難,市委有聲音認為他太過平庸,不思進取,應該盡快調整工作,進入人大或者政協去養老,將文體局內勇於進取,年富力強的幹部早些提拔起來挑大梁。
毫無疑問,這種聲音是支持廖昌盛地市委領導出的,而支持廖昌盛,醉翁之意自然是討好省委組織部的趙部長。
現在看來,田慶斌應該與趙部長接了頭。又有省委副書記的遠房親戚,是以急於在安東擴張自己地影響力,就如同自己剛剛來時一樣的心態,但他不該為了拉攏廖昌盛將手伸進自己的地盤,真以為田衛兵的面子很好用嗎?
九月底的常委會議在市委辦公樓三樓會議室召開,市委政研室主任馬洪光匯報了會議的主報告。秘書長高天就會議的會務安排作了匯報。一個一個議題地過,今年安東展形勢喜人。安東班子幾次被省委通報表揚,尤其是小鳳市長,央視經濟台對她進行了專訪,評價很高,專訪題目就是“巾幗市長”,央視能用這樣地褒義詞,可見小鳳市長已經引起高層的注意。
常委們也都很輕松,看這個趨勢展下去,小鳳市長是早晚會調升的,牽一動全身。安東班子成員自也水漲船高,到時都可借機動一動,這也是很多市委領導急於在省委,甚至京城托門路,拉關系走動的主要原因。
古忻明和唐逸最近都不怎麽開聲,古忻明的沉默常委們心知肚明。眼見小鳳市長勢頭蒸蒸日上。古老大自然不舒服。而唐逸,就有常委揣測,約莫是辛辛苦苦一場,到頭來是為他人做嫁衣,是以心裡不平衡,不服氣吧。
其實這些常委大多對唐逸的工作能力是認同的,甚至可以武動乾坤說是佩服,畢竟唐逸到了安東一年來所作出的成績有目共睹,不誇張的說。唐逸抓經濟,搞活企業,招商引資的三大項上,其目光之獨到,視野之開闊,實在是有常人不及地天賦。
而現在這些常委卻是都佩服小鳳市長慧眼識人,不聲不響將唐逸拉攏過去。唐逸作出的成績倒是她出盡風頭。小鳳市長的政治智慧,卻是比古老大強上許多。
唐逸的低調自然不是某些常委所想的原因。從香港回來後他就開始韜光養晦,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漸漸浮出水面,京城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是以必須低調,穩一穩,再穩一穩,現在要作的就是腳踏實地將工作乾好,將小鳳市長托上去,小鳳市長,是自己第一個比較可靠地盟友,或許不遠地將來,她會成為自己堅強有力的臂助。
至於古老大最近的沉寂,唐逸猜測他是不是隱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畢竟古老大不同市委其它常委,據說,古老大在京城是有根的。
最後一個議題是關於城市建設規劃的,田慶斌市長作了議題報告,常委們都談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最後田慶斌說:“關於城市建設,就不由得不令我想起這麽一件事,就是文體局張定昌局長,張局長的工作態度我是認同的,但或許是年齡關系吧,總覺得他能力不足,新圖書館建設,可以武動乾坤說是近年文體局工作地重中之重吧?但前期準備工作,簡簡單單的選址以及圖書館建築圖紙的選取,他卻出了幾次紕漏,最後不得不將爛攤子交給了廖昌盛局長,這還是現的早,如果真的等施工才出問題,這損失誰來負責?”
唐逸微微蹙眉,放下本來記錄的筆,掏出煙,點上一根,慢慢吸了一口。
組織部長錢一鳴也馬上附和,歎口氣道:“定昌局長最近辦了幾件糊塗事,在文體局內造成了一定的惡劣影響,確實是個問題啊!”
會場陷入了沉默,在忻明書記和小鳳市長表態前,大多在審時度勢。
古忻明一口一口地喝茶水,就是不說話,不知道在等待什麽。
齊茂林一直觀察古忻明臉色,卻看不出什麽端倪,再看小鳳市長,卻是拿著筆耐心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麽,齊茂林心裡就有了譜,廖昌盛這個草包的關系,現在已經被他吵吵地人盡皆知,不管古忻明和王小鳳是怎麽個心思,現在都不肯先言,而是觀察一下對方的反應。
齊茂林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就笑呵呵道:“我說兩句吧,我完全讚同慶斌市長和一鳴部長的意見,我認為組織部應該對文體局幾位副局長進行考察,另外定昌局長的工作,作出適當的調整也很必要。”
田慶斌心裡安定下來,組織部長,黨群書記都附和自己的意見,書記和市長似乎礙於趙部長的關系不大想表看法,看來張定昌被調整已成定局,他不由得就看了唐逸一眼,本來聽說唐逸在安東搞得風風火火,田衛兵又交代自己要與他搞好關系,誰知道來安東後,現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兒,唐逸似乎根本沒有什麽言權,會議上往往一言不,一杯茶喝到會議結束走人,田慶斌就漸漸起了鄙夷之心。
唐逸的權力分配是很讓他眼紅的,不知道為啥小鳳市長異常器重他,既然他不大管事,自己就盡力表現的活躍一點,讓安東這些常委知道,同為外來戶,自己可是比那毛頭小子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因為廖昌盛的關系,田慶斌與齊茂林,錢一鳴最近走得很近,得到兩位掌握人事大權的重量級常委支持,田慶斌更是精神大振,又看了眼唐逸,拿起茶杯慢慢品起來,準備著品嘗自己在常委會第一次提議就獲得通過的果實,勝利的滋味,總是那麽甘甜。會場裡又沉寂了一會兒,唐逸的一根煙燃盡,輕輕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裡,說:“我不同意。”
聲音很輕,但仿佛又很重,因為隨著他的表態,會場上突然就熱鬧起來。
分管文化的副書記毛海山第一個言,他皺著眉頭,說:“一鳴部長,茂林書記,我覺得對一個幹部的考評,不應該著眼於年齡,我知道,最近市委有陰風,對定昌同志的年齡說三道四,我認為這很不正常,年齡大就不能乾革命工作啦?那軍委主席為啥可以武動乾坤放寬年齡到十歲,還不是因為老人才更為睿智?長也說過,老幹部是我們寶貴的財富!中央政策提拔年青幹部是為什麽?不是為了將老同志擠走,而是希望年輕幹部早日得到鍛煉,接好老同志的班,而對於一名還不夠退休年齡的老同志,不應該隨隨便便質疑他的工作能力。”
毛海山又轉向田慶斌,說:“至於你說的選址和圖紙的失誤,具體情況還是問廖昌盛局長為好,到底是誰的過錯,誰的失誤他一清二楚。”
齊茂林聽了就罵聲娘,知道廖昌盛這草包又胡說話,他就不知道有些話不能隨便吹牛嗎?會害死人的。
紀委書記商國民也皺眉道:“一名完全沒有問題的幹部,為什麽要調整工作?我很不解。”搖搖頭,大是不以為然。
金向陽看了眼古忻明,見他沒什麽反應,也附和:“我同意海山同志的意見, 文化口,畢竟是海山同志才了解嘛!輕言幹部調整,這個風氣不大好。”
政法委書記顧佔東說:“對組織人事,我是沒言權的,但張定昌這個老同志我知道,一輩子兢兢業業,就好像一頭老黃牛,不能革命一輩子,老了老了得不到公平的對待,很令人寒心啊,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血淚嗎?”
眼看會議氣氛緊張,更有被上綱上線的可能,齊茂林嚇了一跳,就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古忻明。
秘書長高天一般就是和稀泥的角色,笑著言:“一個建議而已,我也覺得不大成熟,就不要討論了吧?”
小風市長蹙眉看了田慶斌一眼,很嚴肅的道:“慶斌同志,你剛來安東,不大了解情況,一些事不能人雲亦雲,一定要調查清楚再言!”
這可就帶著強烈的批評意味了,常委會上是很少見的,田慶斌臉漲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眼角又瞥了唐逸一眼,卻見唐逸如同以往開會一般,低頭品茶,一副等著散會走人的模樣,但現在田慶斌卻知道,這個毛頭小子,現在在安東,有著怎樣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