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雖身在軍中,但心早已飛回了壽王府。
此次隴右大戰的獻捷大典在明日,今日不必入宮,所以李瑁剛剛進了長安城,便將左武衛的將士交給了馬璘,自己帶著武彥平、高適和孫英等一乾親衛回了王府。
王府上下早知李瑁今日回府,早早地便在王府門口結隊等候,就連懷有身孕的楊玉環也在紫竹的攙扶下等在門前。
此時的楊玉環已有身孕半年有余,小腹已明顯鼓起,行路有些不便,挺著個肚子站在那邊,靜靜地遠望著街道的盡頭。
“娘娘,您還是進去等候吧,屋外風大,殿下見了該心疼了。”
關中的冬日寒冷異常,北風凜冽,楊玉環身子骨弱,雖然身著厚衣,披著貂皮大氅,懷中抱著暖爐,但臉還是凍地通紅。
不過楊玉環已經固執地搖了搖頭道:“秋郎為國出征,關山遠赴,我不能在城外等侯已經愧疚萬分,豈能再在府內安坐。”
紫竹見自己勸不下來,便將眼睛看向了武雲娘,希望武雲娘再勸一勸,不過武雲娘卻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再勸。
楊玉環左右心中不定,與其讓她在府內胡思亂想,乾等著急,不如讓她到門外一起等候。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巷道的最深處漸漸地響起一陣細碎地,如雨滴般快速滴落的馬蹄聲,楊玉環知道,李瑁回來了。
入苑坊乃十六王宅所在,權貴雲集,貴人無數,故而非各王府之主,任何人不得隨意在坊內策馬疾奔。
果然過了一會兒,一隊精騎落入了眾人的眼中,李瑁俊朗的面容輪廓漸漸在楊玉環眼中清晰。
“秋郎。”楊玉環一見李瑁近前,便連忙甩開紫竹的手,迎了上去。
算上上次劍南之行,李瑁以往也曾外出,但楊玉環也從未如此焦心,只因楊玉環如今懷有身孕,不見李瑁時總感覺空落落的,心神越發地不寧和慌亂,這才這般模樣。
“籲!”李瑁生怕靠地太近會衝撞到楊玉環,連忙猛扯韁繩把馬停了下來。
“娘子,屋外風寒,你怎的在外等候。”李瑁下了馬,提楊玉環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心疼道。
楊玉環拉著李瑁地手臂笑道:“秋郎不回,玉環心裡總不踏實”
李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為夫身邊有萬軍保護,誰能傷我?”
李瑁不提還好,一提這個,楊玉環立刻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還敢說,你真當我沒看隴右送來的戰報嗎?最後關頭若非彥平攔著你,你是不是就要丟下我們母子,以身殉國了?你可知道我看到那份戰報時的心情。”
李瑁一聽見楊玉環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驚色,將頭轉向了武彥平和高適等人。
“達夫,是誰將本王的軍報抄送王妃的?”
高適是李瑁地記事參軍,李瑁地一應詔令都是經由他手發布,若是消息傳出,他想必是知情的。
高適連忙搖頭道:“我也不知,我以殿下的符印將這軍報著人直接送到了宮中,連門下省都未曾抄送呀。”
楊玉環嗔怪道:“此事與旁人無關,你莫要胡亂責怪,這封軍報是我從堂兄那邊得到的,高參軍並不知情。”
李瑁靠在楊玉環的耳邊小聲地解釋道:“軍報所言半虛半實,不過是誇耀軍功罷了,當不得真,此事為夫早留有後手,絕不會失策的。”
“真的?”楊玉環對朝堂之事一知半解,將信將疑地問道。
“那是自然。
”李瑁一本正經地回道。 楊玉環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她拉著李瑁地手臂往屋內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後秋郎領軍還需千萬謹慎,就算不為了玉環著想,也要為玉環腹中的胎兒著想。”
李瑁親子攙扶這楊玉環,笑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娘子寬心,為夫自有分寸。”
敏慎殿的書房,李瑁剛剛將楊玉環安撫妥當,便在書房中喚過了李泌。
“長源來了,坐。”李瑁往自己身前的茶碗倒了杯茶,對李泌道。
“謝殿下。”李泌掖起袍角,慢慢跪坐在錦塌上。
“本王不在長安的這段時間,京中可有發生什麽大事?”李瑁與李泌亦主亦友,不同尋常君臣,於是開門見山地問道。
李泌點頭笑道:“大事倒是有兩件,不過都不算什麽好事。”
“哦?說來聽聽。”李瑁凝眉道。
李泌回道:“殿下剛走不過十日,安祿山便進京獻捷,陛下聖心大悅,當即加封安祿山為范陽節度使,兼掌河北兩鎮。”
李瑁的眼角露出一絲愁色,感歎道:“安祿山雖是胡兒,但卻頗有手段,他本該天寶元年就能加封范陽節度,可惜本王租鬧了。本王壓了他四年,終究還是壓不住了。范陽乃河北強藩,加封安祿山李林甫不可能不知道,難道他就直接同意了嗎?”
李泌並沒有直接回復李瑁,只是淡淡道:“太子和李適之反對了。”
李泌一說,李瑁便明白了過來。
李林甫和太子乃是死敵,太子反對了,為了打擊太子聲望和勢力,李林甫自然就會支持。
李瑁又不在長安,再加上楊玉瑤本就拉攏安祿山,她的枕邊風一吹,安祿山自然能夠得手。
“混帳!邊關大事,關系我大唐河北安危, 李林甫竟如此兒戲,實乃奸相,本王早晚必殺之。”
李泌倒是看得通透,對李瑁勸道:“殿下息怒,陛下有意借助番將來製衡皇子在地方的勢力,安祿山上位不過是早晚之事,壓不住的。”
在李隆基的眼中,番將出自異族,在朝中根基極淺,與眾位皇子又瓜葛不深,容易引為帝王心腹,用他們來製衡李亨和李瑁這些手握重權的皇子,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李瑁又接著問道:“不是說有兩件事嗎?還有一件是什麽?”
李泌端起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回道:“殿下著我調查王恩承和李林甫的關系,眼下已經有了結果。”
“如何?”李瑁忙問道。
李泌沉色回道:“殿下猜的不錯,王恩承確實和李林甫有些瓜葛。王恩承離京前李林甫曾派人在外宅秘密召見,連續五個沉甸甸的大箱子被搬進了王恩承的外宅。另外半年前,在王恩承的祖籍襄陽,他的名下突然多出了三千畝良田,來路不明,想必也是李林甫的手筆。”
李瑁握著茶碗,冷冷笑道:“五箱金銀財物,三千畝良田,李林甫倒是舍得。”
李泌笑道:“皇甫惟明乃太子麾下大將,若是折了他,等於斷太子一臂,這點成本李林甫還是穩賺不陪的。”
李瑁沉思了片刻道:“此番李林甫想借本王之後扳倒皇甫惟明,你可有計較?”
李泌手中把玩著名貴的茶碗,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太子黨當然要扳,但絕不能是殿下出手,我們要逼李林甫出手。他想借咱們的刀,哪有這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