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大軍南行,不過數日,便到了梁州與蜀中的邊界劍門關。
劍門關依劍門山而建,大小劍山連山絕險,七十二峰綿延起伏。主峰大劍山,峰如劍插,石壁橫亙,森若城郭,峭壁中斷,兩崖對峙,一線中通,形似大門,故稱“劍門”。
劍門關始建於漢末三國,本為蜀漢丞相諸葛亮為防衛魏軍所建。正如史冊所載:“諸葛亮相蜀,鑿石駕空為飛梁閣道,以通行旅,於此立劍門關。”
李瑁陪著楊玉環一同坐在馬車中,看著不遠處高高聳立的關隘,握著楊玉環的手,心中心中一陣感慨。
原本的歷史中。自打楊玉環幼年出蜀,到她嫁入皇室,再到晉為貴妃,最後到她倉皇離京,香消馬嵬坡,她都再未回過劍南。而這一世,因為他的緣故,楊玉環終於又完完整整地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了他們的孩子。
李瑁心生感慨,不自覺地,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寂寥之色。
楊玉環扭過頭,看著李瑁臉上的表情,不禁好奇地問道:“宋延清有詩雲:‘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今日久離返鄉之人是玉環,秋郎何來的悲怯之色?”
李瑁感慨的原因自然不會跟楊玉環明說,他回過頭摸了摸楊玉環的臉道:“劍門關乃昔年諸葛武侯所見,為夫見了難免想起先賢事跡,不由感歎罷了。”
如今的李瑁已然三十有三,自打有了李儴後李瑁便蓄起了須,俊郎的臉龐在配上頜下兩寸長的短須,很有幾分成年男子穩重的味道,和當初那個名滿天下的長安玉郎早已判若兩人。
楊玉環看著李瑁成熟的側臉,不禁打笑道:“秋郎這般感慨,難不成是心心相惜,將來準備學諸葛武侯六出祁山,九伐中原嗎?”
此次隨李瑁南下的俱是王府心腹,楊玉環說話自然也沒有在長安那般小心翼翼。
李瑁也攬過楊玉環的柳腰,指著劍門關對楊玉環道:“娘子未免也太小視為夫了,為夫文有李泌、許遠、高適等,武有李光弼、馬璘、崔乾佑、武彥平等,他們俱是當世人傑。將來若是為夫北征,何須六出九伐這般麻煩。只要為夫二十萬大軍出蜀,關中便可一戰而定。”
李瑁雖是同楊玉環玩笑,但他言語堅決,信誓旦旦的樣子顯然方才的話不是隨口說說的。
李瑁乃親王,又為劍南道首官,上至劍南節度留後崔乾佑,下至州部刺史俱受李瑁提拔。
李瑁奉旨巡狩地方自然不是尋常欽差所能比擬的。李瑁剛出梁州,還未入劍南,崔乾佑早早地在劍門關外親自等候了。
“臣劍南節度留後崔乾佑拜見殿下,拜見王妃。”李瑁到了劍門關外,剛下馬車崔乾佑便俯身拜道。
崔乾佑的命是李瑁給的,官職也是李瑁一手提拔,他在李瑁面前並未如其他官員那般口稱下官,而是直接稱臣,由此可見崔乾佑對李瑁的態度了。
李瑁親自上前,將崔乾佑扶起道:“都是自己人,快快請起。”
楊玉環也在一旁笑著幫腔道:“你可是王爺的功臣,王爺在府中常說,他穩坐長安,西南能得穩固皆賴乾佑、仁傑之功。”
崔乾佑連連謙虛了數聲,站起了身子。
崔乾佑指著劍門關對李瑁道:“臣已在關內為殿下設宴,容臣為殿下接風洗塵。”
李瑁陪著楊玉環也坐了大半日的車了,身上乏地很,道了聲好便跟著崔乾佑一同入關了。
小李儴年後,又是渴睡的時候,正被奶娘帶著在內室休息,李瑁、李泌、崔乾佑還有高適等一眾心腹則被和李瑁分席用餐。
松風浩蕩,古柏森森,一陣山風吹來,嘩啦啦的聲音在李瑁地耳畔響起。
李瑁當先舉杯笑道:“蜀道關頭險;劍門天下雄。我劍南道有此雄關,北線當可保無憂。”
劍門關南側乃是劍閣,北側是為梁州,劍南道的正北側並無異國入侵之險,李瑁偏偏有此一說,李瑁北線所防備的是誰自然不言自喻。
崔乾佑舉杯回道:“殿下放心,臣本也有修繕加固劍門關之意,只因此次岷水泛濫,民夫不足,故而將修繕劍門關的人手盡數抽調了過去,待岷水之患平定,臣繼續安排修繕。”
“人手不足?岷水那邊還缺很多人嗎??”李瑁似有不解地問道。
崔乾佑點頭回道:“堵水、修堤、賑糧、撫民都需要人,劍南道現役民夫不足,人手捉襟見肘啊。”
岷水泛濫的眉州等地距離劍南治所成都並不算遠,李瑁聽聞水區的民夫不足,不解地問道:“成都乃劍南首府,周邊合有有駐軍四萬,民夫既然不足,你們為何不調駐軍前往。”
李瑁之言一出,崔乾佑頓時啞然,面色頓了許久,甚至不知改如何回答。
劍南地處西南邊關,成都府附近的四萬守軍乃是邊軍,專為防備吐蕃而設,豈有輕動的道理?
邊軍除奉旨征戰外, 絕不輕動,這幾乎是最基本的常識了,李瑁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問了出來。
李瑁雖然問地不對,但身份畢竟擺在那裡,就算是崔乾佑也不好當眾指正,崔乾佑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說,朝著陪坐在一旁的天策府長史高適努了努嘴,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崔乾佑雖是李瑁心腹,但畢竟不在天策府內,不比高適和李瑁來的親近,高適作為李瑁地近侍之臣,自然需在此時站出來。
高適對李瑁拱手道:“啟稟殿下,劍南軍尚需防備吐蕃,若是貿然調動恐怕不妥,崔將軍此舉也是為求穩重。”
高適並未直指李瑁不妥之處,只是在一旁暗示,希望李瑁能聽懂自己的話,放棄繼續追問崔乾佑。
不過李瑁顯然沒有領會道高適的美意,仍舊追問道:“近年來吐蕃元氣大傷,而劍南、隴右、河西三鎮同鎮西陲,吐蕃自保尚且吃力,豈敢有東侵之舉,劍南邊軍大可調來賑災。”
李瑁的話讓高適也一下子無奈了,他試圖提醒李瑁,李瑁也並未察覺他的用意。
高適隻得挑明道:“殿下,自大唐有節度之位以來,便無擅調邊軍賑災的先例,若是如此作為,恐怕不合規製。”
李瑁聽高適這麽說,這才明白了崔乾佑方才欲言又止的原因,原來大唐邊軍是不可用於賑災的。
不過李瑁畢竟與尋常節度不同,他仔細斟酌了片刻便道:“調兵賑災本王自當上奏父皇允肯,你們先行準備吧。”
此事說來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以李瑁地身份想要獲準理當不是難事,崔乾佑應了一聲,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