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九年末,陳王府參軍田同秀奏報李隆基,玄元皇帝(太上老君)降見於丹鳳門,告賜靈符。李隆基依言索之,果於函谷關尋得靈符,上書“天寶千載”四字,遂稱上天恩德,在大靈坊建玄元廟安置靈符。
值此時,右相李林甫率君臣上奏:“函谷寶符,潛應年號,先天不違,請於尊號加‘天寶’字。”
李隆基大悅,從之,次年改元天寶。
所謂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隨著年號的變更,大唐悄然邁進了最繁盛的全盛事情。
天寶元年的第一次大朝會也在一陣讚美聲中隆重登場。
天寶元年,元月元日,曙色才分。
“咚!咚!咚!”
幾聲重響,大明宮的鍾聲隨風而散,響徹長安。丹鳳門外,朝中百官,各地諸使,萬國節臣,紛紛魚貫而入。
入了丹鳳門,迎面便是大朝的主殿-含元殿。
含元殿倚龍首原而建,大殿之基凌地近五丈,中間以三條長近百米,寬近五米的龍尾道相連。含元殿兩側分峙翔鸞、棲鳳二閣,與含元殿相互呼應起伏,氣勢壯闊,如日之升,宛在霄漢。
在含元殿下,左右兩側,文東武西地分列著文武百官,手持勿板,整齊地站立。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千官望長安,萬國拜含元。”
“西山落月臨天仗,北闕晴雲捧禁闈。”
唐詩中,李瑁不止一次地讀到大唐詩人們對於元日朝會的描述,心中早有所想,但當他真正身列其中時,他才感覺到那份屬於大唐人的驕傲與輝煌。
“今生今世,當登此位!”
李瑁站在階下,看著朝陽下熠熠生輝的龍椅,眼中充滿了火熱與和欲望,雙拳在袍袖中緊握。
偌大的含元殿下,數萬人整齊地列於一處,放眼望去,百官,禦史,宮女,羽林,內宦,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向著含元殿的方向,宛如江河向海,萬山朝嶽。
李瑁貴為親王,又身兼劍南節度使,左武衛大將軍等要職,所站的隊列自然居於前列,僅次於太子李亨,和慶王李琮並肩而立。
李瑁站在隊列的前端,看著看著綿延數百米的人龍,也不由在心中感歎:大唐盛世,繁華至斯。
不自覺地,李瑁就想起了那個日後可能顛覆大唐的賊子-安祿山。
安祿山官拜平盧節度使,理應也在前例,李瑁回過頭去,便想要尋找他的身影,可不曾想,一陣尚算溫和的警示聲卻在他的耳邊響起。
“殿下請注意儀態,朝參大典,不得四處張望。”一名殿中侍禦史對李瑁道。
殿中侍禦史不過從七品的芝麻官,但職權卻著實不小。掌糾察朝儀,兼知庫藏出納及宮門內事,及京畿糾察事宜。
在這含元大殿之上,上到親王宰相,下到六部府吏,只要有不和禮規之處他都可以放心訓斥。
李瑁不佔理,被殿中侍禦史這麽一說,連忙轉過了頭,老老實實地站在了人群中。
不過李瑁雖然不想挑事,但有些人卻偏偏要落井下石。
“十八郎年少,自持之道難免差了點。以後還是謹慎些地好,免得管了不該管的,問了不該問的,平白惹禍上身,倒時可沒人能夠幫你。”李琮瞥了李瑁一眼,若有所指地說道。
李瑁聽著李琮的口氣,心知他是在影射益州商會之事。
李瑁輕聲笑了笑,回道:“皇兄多慮了,
十八郎行的正,坐的端,魅魍魎些許小鬼,那是決然不怕的。倒是皇兄你,身寬體胖,容易招風,若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十八郎就是想扶也扶不起來啊。” “好啊,十八郎果真是口舌犀利,為兄倒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先從這高台上摔了下去。”李琮寸步不讓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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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大朝步序繁瑣,很是冗長。
待太子及諸王獻壽、上公獻壽、中書令奏諸州表,黃門侍郎奏祥瑞等等一套流程走下來,日頭已經從東邊轉到了正午。最後,右相李林甫和左相李適之與供奉官獻壽,率群臣山呼萬歲,皇帝李隆基親自昭告天下,這元日大朝才算結束。
大朝從凌晨一直持續到正午,李瑁雖身子骨極好,但站了大半日也覺得兩腿有些酸麻,當下揉了揉腿,便準備打道回府,好生歇息一番。可還沒等李瑁出了丹鳳門,皇帝身邊的禦前太監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皇上口諭:傳四品以上官員紫宸殿議事。
李隆基傳得這般緊急,李瑁原以為是朝中之事出了重大的變故,但沒想到等他來到紫宸殿的時候,等待著他的卻是一張帛書,一張他完全看不懂的帛書。這張帛書非但是他看不懂,而且在場的百官也沒一個人看得懂。
“此乃渤海國方才呈遞於朕國書,難道滿朝文武,翰林上下竟無一人識得嗎?”李隆基手中揮著那張帛書,看著殿中的眾臣。
鴻臚寺卿季衡見李隆基動怒,連忙站了出來,伏地拜道:“陛下恕罪,這渤海國書俱是蕃字,滿紙鳥獸之跡,臣等學識淺短,實在不識。”
“哼!鴻臚寺上下百人,理的就是這邦交之事,結果竟無一個飽學之土與朕分憂,朕要你們還有何用。”李隆基重重地一拍桌案,顯然已經動了怒火。
鴻臚寺卿季衡是太子的人, 太子一聽李隆基降怒於季衡,生怕太子黨折了這一支臂膀,連忙上前勸道:“這渤海番邦不識王教,不識中原文字,故而只能寫些他們部落中的野文,季大人未曾見過,不識得也是有的,還望父皇明察。”
李林甫見李亨為季衡出頭,心想終於抓住了機會,也出列道:“太子之言雖然在理,卻也略失偏頗。此乃渤海國書,如若不識,不能發落蕃使,必被被番邦笑恥,欺侮我朝,如若處理不當甚至還是引兵犯境,大動刀兵。”
李林甫的話李隆基深以未然,他點了點頭道:“事關大唐國體,決不能輕易懈怠。譯復國書本就是鴻臚寺職責所在,若季衡能解此時,朕自當重賞,如若不然,鴻臚寺諸官,自季衡以下盡皆免職!”
李隆基年事漸高,越發地喜好顏面,改元大朝便是明證。若是這季衡當真不能譯出這渤海國書,莫說是鴻臚寺了,少不得還會牽累到其他官員。
就在眾人苦思其法的時候,忽然一陣蒼老地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臣知一人或可譯此蕃書。”
眾人齊齊回首望去,說話之人竟是年過八旬的翰林學士、正授秘書監賀知章。
“賀卿家知道何人可譯此書?”
賀知章才學廣博,非但詩文寫的極好,更是乙未科狀元及第,在時下有“文壇盟主”之譽。李隆基見賀知章說話,心知他不會妄言,連忙問道。
賀知章越班而出,抖著花白的胡子奏道:“臣啟陛下,臣結識一才子,姓李名白,博學多能。要辨番書,此人或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