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朝,長安府軍鎮守皇城,俱稱禁軍,禁軍之製,分南北兩衙。
南衙禁軍共十六衛,分別為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左右金吾衛、左右監門衛和左右千牛衛,主責守衛長安城及太極宮。
北衙禁軍共四衛,分別為左右羽林衛和左右龍武衛,主責守衛大明宮,乃是皇帝私軍,唯聽皇帝調遣。
李瑁因劍南軍功得封左武衛大將軍,而左武衛便是北衙禁軍之一,鎮守太極宮西側的嘉猷門和通明門。
今日是李瑁第一天上值的日子,李瑁此前未在府衛中待過,不熟悉其中的建制,李瑁的心腹,新晉左武衛將軍馬璘生怕李瑁出錯,早早地便在府衙外等候,陪同著李瑁一同入內。
李瑁在出征劍南之前從未涉足過軍旅,一回京便被拜為大將軍之位,說實在,還是有些許老卒心中不服的。但無奈李瑁不僅是左武衛大將軍,還是皇上疼愛的皇子,眾多宿將雖然心中不服但也不是傻子,面子還是做得充足的,免得衝撞了這位殿下,成了這上任三把火下的蛾蟲。
“左武衛眾將拜見壽王殿下。”李瑁方入府衙正堂,二十多位左武衛將領都已經堂下等候許久,一見李瑁入內便齊聲拜道。
“眾將請起。”李瑁身著明光鎧,左手扶劍,闊步走到堂上,單手虛扶道。
“謝殿下!”眾將又齊聲回道。
李瑁站在堂上,右手按著半人高的桌案,環顧著堂下站立的眾人,心知這些人便是自己的屬下,於是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左武衛,兵稱熊渠,設軍於立國之初,乃關中精銳,本王早有耳聞。本王年少,又少經行伍,此番奉父皇之命掌管左武衛,生恐統率不利,有負父皇重托,還需諸位鼎力相助。”
李瑁乃堂堂壽王,身份尊貴,可他到了軍中非但沒有拿架子,還表現地頗為客氣,也算是給足了面子,無論心裡怎麽想,嘴上全都一齊道:“殿下客氣了,我等職責所在,豈敢勞殿下吩咐。”
李瑁看著眾人的表現,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花名冊遞到了馬璘的手中,吩咐道:“仁傑,替本王點卯。”
“諾。”馬璘接過花名冊,拱手應了一聲。
李瑁初次到任,能夠到府衙正堂拜見李瑁的人不多,俱是左武衛有品階的官員,左武衛將軍、長史、錄事參軍事、兵曹參軍事等不過寥寥二十余人,馬璘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就清點完畢。
“殿下,人數不對。”馬璘拿著花名冊走到李瑁地身邊,沉聲道。
“人數不對?點卯未到者是誰?”李瑁初次上任就有人敢點卯不到,李瑁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些許怒氣。
馬璘看了眼手中的花名冊,回道:“回稟殿下點卯未到者是左武衛右郎將李光弼。”
“什麽?李光弼?”李瑁聽到李光弼的名字微微一驚,從馬璘手中拿過了花名冊看了起來,確認這三個字是否與他心中所想一致。
“果然是他!”李瑁看著花名冊上李光弼的名字心中猛地一驚,李光弼的名字他可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名藏太廟、繪像凌煙閣、戰功推為中興第一、天下兵馬副元帥、爵封臨淮郡王,一樁樁,一件件,幾乎為人臣子所有的榮耀都加在了李光弼的身上,他就是大唐的神話。
自安史之亂後再推百年,天下諸將中能與李光弼媲美者不過郭子儀一人而已。
李光弼治軍威嚴而有方,極擅統軍,
雖然此時的他還不是安史之亂中的名將,但他一直最重軍紀,他怎麽會自己缺席點卯呢? 李瑁心懷疑問,右手拿著花名冊,對眾將問道:“你們中可有人知道右郎將李光弼何在?”
李瑁話音一落,眾人臉上全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一副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李瑁看著眾人的模樣,心知恐有內情,於是指了指離他最近的錄事參軍蔡慶德,說道:“你但說無妨,若有人怪罪下來,本王一力承擔。”
蔡慶德既然被李瑁點了名,自知退無可退,再加上又有了李瑁的承諾,於是咬了咬牙,回道:“啟稟殿下,今日晨間李光弼本在衙中辦公,只是後來來了監察禦史王鉷,將李光弼帶了出去,所以他沒能前來點卯。”
李瑁一聽蔡慶德的話,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監察禦史王鉷是李林甫的黨羽,王鉷將李光弼從左武衛的府衙提出想必是奉了李林甫的意思,難怪剛才堂中的眾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原來是擔心開罪了右相李林甫啊。
“王鉷只是區區七品監察禦史,有聞風上奏之權,他憑什麽來衙中拿人?”事情可能涉及到李林甫,李瑁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蔡慶德如實回道:“王鉷並非空手前來,他還帶著禦史大夫宋渾的手令。”
若是此時的王鉷只是李林甫的黨羽,那秩比二千石的禦史大夫宋渾便可算得上是李林甫麾下的大將了。禦史大夫有監察百官之權,他自然有權帶走李光弼協助調查。
李瑁心中納悶,眉頭微蹙著問道:“你可知他們帶走李光弼所為何事?”
蔡慶德搖了搖頭,回道:“王鉷隻說是李光弼的事發了,並未言明何事。”
“什麽?並未言明?”
李瑁聽了蔡慶德的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怒道:“宋渾雖為禦史大夫,有監察百官之權,但為官做事終需法度,你們居然連緣由都不知道就讓他的人帶走了李光弼!”
蔡慶德面露苦色道:“殿下有所不知,宋渾乃當朝大員,又和李相相交匪淺,我們隻當他是奉了李相的意思拿人,當時殿下又不在此處,我們豈敢阻撓。”
蔡慶德的話說的也是實情,李林甫在朝堂中積威多年,朝野上下均對他敬而遠之,蔡慶德區區一個錄事參軍又豈敢妨礙他的人辦事?
蔡慶德的話一說完,李瑁頓時陷入的沉默,就連堂中的左武衛眾人也好奇地望向李瑁,等待著他的決定。
蓋因李瑁雖貴為皇子,但李林甫卻也是極得皇帝重用的右相,權傾朝野,論及權勢尚在李瑁之上,李瑁若此時去找李林甫硬碰硬,他未必能佔到半點便宜。
可今日又是李瑁第一次上值的日子,宋渾和王鉷未經他的允許便將他的人從府衙中帶走,已經是拂了他的面子,今日他若對此時不聞不問,以後勢必會影響到李瑁在左武衛中的威信,這不利於他在軍中立足。
就在李瑁在開罪李林甫和失去威信中左右為難的時候,馬璘走了上來,輕聲問道:“殿下,王鉷雖為言明帶走李光弼的原因,但想必他不會無的放矢,要不然末將先行文禦史台,讓他們給殿下一個答覆,如何?”
馬璘的話可謂中規中矩,既不開罪李林甫,又能問清楚李光弼被帶走的原因,眼下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解決之法。
畢竟在他人看來,眼下李林甫正是權勢滔天的時候,李瑁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尋常的將領輕捋其鋒。
可李光弼是尋常的將領嗎?
不是,當然不是,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比李瑁更清楚他的價值和軍事才華,沒有人比李瑁更清楚他未來將要取得的成就。
所謂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如果將來的藩鎮之亂注定無法避免,那李光弼便是能夠幫助李瑁安定天下,靖平海內的利刃。在危機沒有解除之前,這柄利刃決不能出事。
馬璘的方法雖然穩重,可這並不是李瑁想要的,李瑁若是就這樣隨意地行文禦史台,那便代表了自己不再過問李光弼的案情,代表了自己不再關注李光弼的生死,李光弼很可能會因此喪命。
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威信,還是為了大唐的存續,他都要親手去試一試李林甫的鋒芒!
這個人他救定了!
“砰!”
結實的一聲擊響,李瑁地手重重的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宋渾膽大妄為,未經本王的同意竟敢擅自帶走本王的人,他置本王於何地?即刻備馬,隨本王去禦史台要人!”
李瑁目光,豁然起身。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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