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苑坊就在大明宮的南側,距離太醫署極近,李瑁一封帖子發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宮中的太醫便拿著藥箱,匆忙趕了過來。
壽王府傳話的人來的急,也沒說是什麽病情,隻說是王妃身體不適,要傳醫術最為精湛的太醫。
楊玉環乃壽王正妃,身份尊貴,太醫署不敢隨意糊弄,於是便派了經驗老到的太醫丞方雅連前來。
太醫丞方雅連乃是太醫令的副手,從八品的官職,平日裡隻診治宮中的各宮娘娘們,除非是受了皇帝之命,到朝中重臣的府上醫病,否則甚少外出,。
禦賜太醫本就是聖上恩典,所以方雅連每每奉旨外出無一不是賺了個滿滿當當,無論病情診治地如何,都少不了一番打賞。
不過這一次方雅連的心情卻沒有以往那般輕松了。
一來這壽王不比外臣,乃是皇子,亦是天潢貴胄,自然不會將他這一個小小的太醫丞看在眼中;二來壽王妃身子弱,若是自己不能醫好,惹怒了壽王殿下,說不得還得把自己的官位搭進去。
方雅連心裡七上八下地跟著壽王府的仆從一路來到王府,直入了敏慎殿的內室。
“下官太醫丞方雅連參見殿下,參見娘娘。”方雅連方一進門,便小心翼翼地拜道。
李瑁地臉色倒不像方雅連猜想的那般難看,李瑁親自將他攙了起來,對他道:“王妃身體不適,煩請方太醫替王妃診治一二。”
“下官職責所在,不敢當殿下一個請字。”方雅連躬了躬身,拿著藥箱走到了楊玉環的跟前。
“還請娘娘將手臂伸過來。”方雅連從藥箱中取出一塊脈枕,放到了楊玉環的手邊。
方雅連隔著一方薄薄的絲巾,將手輕輕放在了楊玉環的手腕內側。
方雅連剛剛將手指放在楊玉環的手腕上不過片刻,臉色就變了數變,從擔憂到疑惑,再由疑惑轉成喜悅,等到方雅連完全確定之後,終於站了起來。
難怪壽王府來地這麽急,原來如此。
方雅連一臉喜色地對李瑁賀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娘娘的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有如珠滾玉盤,這是喜脈啊,娘娘這是有喜了!”
方雅連的話傳入李瑁地耳中,李瑁心中最後一絲疑慮終於被打消,李瑁地臉上頓時露出了難掩的笑容。
“賞,方太醫診脈有功,賞錢千貫。”李瑁兩世為人,終成人父,心情極佳,一揮手便是一千貫的賞錢。
“下官謝殿下,謝娘娘。下官這就給娘娘開一道安胎的方子,還請娘娘按時服用。”方雅連一聽到李瑁口中說出數字,面露喜色地跪謝道。
一千貫錢,這可是他七八年的俸祿,只是出來這一趟便叫他給得了,他如何能不欣喜。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聽到這個消息,原本隨侍在一旁的紫竹等人也一齊面露笑容地由衷賀道。
自小便看著李瑁長大的武雲娘更是如此,她直接站在了窗邊,雙手在胸前合十,對著天空喜極而泣:“娘娘您看到了嗎?阿郎有後了,阿郎要有小世子了。”
楊玉環有喜,壽王府上下百人盡數有賞,深知皇族關系詭譎的武雲娘心系小世子安危,更是親自跟著方雅連去太醫署抓藥。
眾人一陣熱鬧之後散去,隻留下李瑁和楊玉環兩人在內室。
李瑁握著楊玉環的手,看著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心神竟隱隱有些恍惚。兩世為人,他如今竟然有了自己的血脈,
李瑁地心裡一時間竟還沒緩過來。 “秋郎,你看什麽呢?都盯著人家的肚子望了這麽許久了。”楊玉環拍了拍李瑁的手背,嬌聲問道。
李瑁嘿嘿一笑道:“無他,只是太過喜悅,一時還沒緩過神來。”
楊玉環十七歲嫁於李瑁,如今成婚已有十年,十年的時間,李瑁獨寵一人,為了她連側妃都未曾納入府中,可她卻一直不能育有子嗣。
無後乃七出之條,更何況李瑁還有王爵在身。李瑁雖然一直護著他,未曾因此責怪於她,但人前人後,有多少流言蜚語,她自己的心裡承擔了多大的壓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楊玉環靠在李瑁地懷裡,感慨道“秋郎終於有後,玉環也算是對秋郎,對阿娘有個交代了。”
李瑁拉過楊玉環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溫柔地摩挲:“玉環腹中所懷乃是為夫的嫡長子,待到孩兒出生,為夫便上表父皇,奏請封他為壽王世子,將來繼承為夫的王爵。”
李瑁志在帝位,說是確定世子,其實就是指定他的繼承人,若是將來李瑁為帝,楊玉環腹中的孩兒便是太子,若是李瑁為王,楊玉環腹中的孩兒便是未來的壽王,李瑁直接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足見李瑁對楊玉環的寵愛了。
不過楊玉環聽了李瑁的話,心裡卻稍稍有一絲擔憂:“秋郎,若是玉環生的是女兒,你會不會失望?”
楊玉環腹中所懷是李瑁的長子,楊玉環原以為李瑁自然是更希望是男孩,不過李瑁卻連忙搖了搖頭,由衷地笑道:“女孩更好,女孩比男孩貼心,玉環頭胎生的若是女孩,想必定和玉環一樣美麗可人,十多年後,也能叫整個長安城為之傾倒。”
楊玉環仰頭看著李瑁,聽著李瑁說的話,心裡僅剩的一絲絲擔憂也被拋開。
她和李瑁朝夕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十年,她對李瑁地習慣舉止再熟悉不過了,她透過李瑁地眼睛可以明確地確定,李瑁是真的不在乎她腹中孩子的男女,只是發自內心的喜悅與疼愛。
壽王李瑁和蜀中楊氏近年來風頭極盛,隨著太醫回宮, 壽王妃有孕的消息也如颶風般在大明宮和長安城各大權貴的府邸迅速傳開。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東宮、相府、各親王府、還有與李瑁交好的一眾官員,盡數派人送來了禮單。
楊玉環府中的孩子尚未出世,就已經轟動了大半個長安城。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李隆基和楊玉瑤也派來心腹內侍劉奉廷前來探視,劉奉廷奉著李隆基之命,帶著許多珍貴的貢品藥材便直入了壽王府的敏慎殿。
劉奉廷指了指,身後的幾個箱子躬身道:“奴婢劉奉廷奉陛下和貴妃娘娘之命拜見殿下,順便給王妃帶些補品。”
劉奉廷也是常年跟在李隆基身旁服侍的內侍,雖遠遠比不得高力士那般得寵,在宮中卻也很有些地位。
李瑁將劉奉廷扶起,命人將箱子抬進了屋*手笑道:“王府之事,有勞公公專程走一趟了,待公公回宮後還請公公待本王謝過父皇和貴妃的美意。”
劉奉廷回道:“奴婢此番出宮出了向壽王府中送補品,其實還奉了陛下之命傳殿下入宮議事,殿下若要謝恩,大可親自向陛下和貴妃娘娘說。”
“公公可知父皇詔本王入宮所為何事?”此時並非朝議之時,李隆基突然傳詔卻是有些奇怪,李瑁不動聲色地往劉奉廷的手中塞了一枚價值不菲的古玉,小聲地問道。
劉奉廷摸了摸手中玉質極佳的古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對李瑁道:“一個時辰前,陛下在宮中收到隴右的急報,龍顏大怒,陛下此刻詔殿下入宮興許是和隴右戰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