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曾發現,這一月以來,無論是各地,亦或是中央各部、寺、監所上表章數量急劇減少?”魏征說道。
“嗯?”李世民愣了一下,想了想,不禁點頭道,“是啊,你這麽一說朕也想起來了,確實少了很多啊,以前朕批閱表章至少得兩個時辰,現在只要一個時辰就批閱完了。你不說朕還沒有注意到。不過,這也沒什麽啊,表章少了,說明沒有什麽大的事情嘛。”
“陛下是這麽認為的嗎?可是陛下是否想過,諾大的個國家,每天的事務會突然間減少嗎?而且,陛下難道沒有發現,這一月以來,大部分表章都是向朝廷申請春耕物資的嗎?”魏征說道。
魏征的話,讓李世民愣住了,確實如魏征所說,這一個月以來,往日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表章全都不見了,即使有也是寥寥幾個。大部分的表章都是向朝廷申請今年春耕所需要的種子、耕牛、農具等等。
“這有什麽不對嗎?不是馬上就到春耕時間了,各地需要春耕物資也是很正常的啊。”
魏征搖頭道:“陛下,春耕非常重要,這是任何人都不敢怠慢的事情。可是,您難道沒有想過嗎,難道天下所有的官員都在忙著春耕的事情,往日裡那些上奏給朝廷的事情,都暫時擱置了嗎?這正常嗎?”
魏征的話,讓李世民徹底的明白過來。是啊,即使春耕再忙,那也不可能隻去管春耕,其他的事情一律不管。而且,就好像商量好似的,突然之間,無論是中央部門,還是地方官員,都不再積極的上表了。
“玄成以為這是為何?”
“陛下,臣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魏征臉色猶豫的道,還看了看周圍的太監和宮女。
李世民會意,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不準任何人靠近這裡,沒有朕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進來。”
“喏!”
等侍從們下去之後,李世民道:“現在說吧。”
“陛下,您是否記得上次您召集臣等商議新的製鹽之法的事情?”
“記得啊,你們不是都沒有表態嗎。”
“那陛下是否記得,臣等當時提及的最多的話是什麽呢?”
李世民想了想,道:“你們一個個當時都說世家怎麽怎麽樣,其他的也沒說什麽。”
“對,微臣今天要跟陛下說的正是世家!陛下有所不知,上次臣等之所以一直提及世家,便是因為世家之人,給臣等傳話,意思很簡單,就是要陛下適可而止!”
李世民愣了一下,道:“適可而止?什麽意思?”
“陛下,您自己算一算,自您登基以來,所做的每一件事,有多少不是針對世家之人,或者說沒有損害到世家利益的?微臣仔細想過陛下的那些舉措,說實話,微臣是非常讚同的,因為那些舉措每一樣都是對百姓有利,且利在千秋的事情。但是,陛下是否操之過急了?就拿陛下所推行的報紙一事,您只知道百姓踴躍購買報紙,但是卻不知道,很多百姓壓根就不識字,買報紙只是因為上邊有您親筆寫給百姓的新年祝福,他們將這視為是一種榮耀,甚至很多百姓,都將報紙在家中設香案,每日焚香禱告!而那些真正能夠看懂報紙的人,都是讀書人,也就是所謂的士人,而這些士人代表了誰呢?世家!他們在看到報紙之後,很容易就看出報紙的真正作用,您認為他們會無動於衷嗎?”
魏征的話,讓李世民愣在當場,說不出一句話來。
“再比如,
您推出新的製書之法,為的是讓普通百姓也能夠有書可讀。可是,您想過沒有,一個目不識丁的人,要想讀書就得找老師,而老師從何而來?還是得找讀書人,也就是士人,也就是世家!那麽世家之人會讓普通的百姓都讀書嗎?” “還有,長安城內新出來的‘天上人間’......”
魏征一條條,一件件的將李世民這半年多來做的事情都給深刻的剖析了一遍,並將其中損害到那些人的利益,會造成什麽要的後果都給說了出來。
而隨著魏征的講解,李世民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尤其是魏征說道自己只是一個登基沒有一年,還沒有徹底掌握整個國家權利的皇帝,哪來的勇氣去將所有人都給得罪掉的時候,李世民徹底的坐不住了。
他現在才明白過來,雖然自己一直都牢記著,凡事不能著急,得慢慢來,要穩扎穩打。
但是,自己卻完全忽略了,或者是壓根就沒有想到,管理一個國家不是過家家,更不是玩建設類遊戲。這裡邊牽扯的利益太多,太複雜,任何一個小小的決定,都會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問題!
......
就在李世民和魏征談話的時候,幾個騎著快馬的差驛幾乎同時跑進了長安城, 一路不顧沿街百姓的叫喊聲,飛速的向著皇宮而去。
李世民正在反思著自己穿越而來,尤其是登上皇位以後的所作所為,突然被陣陣的敲門聲打斷了。
“什麽事?朕不是說了嗎,不要打攪朕!”李世民怒聲道。
“大家,晉陽隰州、晉州、汾州送來急件。”王德的聲音響起。
“急件?送進來。”
王德推開門,走進來將一份表章送了進來。
李世民打開一看,瞬間怒不可揭,“混帳!怎會如此!”
魏征看到李世民憤怒的表情,問道:“陛下,發生何事?”
“隰州、晉州、汾州三地,近日發生民亂!”
“嗯?這三州怎會發生民亂呢?”魏征有些疑惑的問道。
要知道,這三州全都位於北都太原附近,怎麽會發生民亂呢?
“你自己看!”李世民將那份表章遞給魏征,臉色陰沉的來回走動起來。
魏征看過才明白,原來近來隰州等地鹽價暴漲,讓本就買不起食鹽的百姓更加無力購買,而那些原本還能夠買得起一些食鹽的百姓,則是也已經買不起了。這就造成了上述三州之地出現了很是奇怪的“鹽荒”!
百姓也將此事反應給了當地的官府,但是當地的官府卻也無力解決,食鹽有不是糧食,官府又不會常備。三州范圍內的鹽商沒有鹽可賣,他們也無計可施。
而且,不光是這三州之地,按照表章上所說,“鹽荒”的范圍正在慢慢擴大,整個河東道都出現了食鹽短缺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