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點,杜劍南在楊倩的姥姥姥爺那裡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飯,帶了一籃子的西紅柿,黃瓜,菜瓜。
騎車帶著敬意和淡淡的遺憾離開。
楊劍去了重慶他小叔那裡,中午由楊倩的姥姥下廚,四人一桌,四菜一湯的標配。
一盤生拍涼調蒜泥黃瓜,一盤苦瓜炒肉絲,一疊糖醋魚,一盤蒜薹炒雞蛋,一碗西紅柿雞蛋湯。
色香味兒俱全。
杜劍南吃得爽口,兩位老人加上蕭青花,居然小酌了半斤辣酒。
老人滿臉紅光,聲音洪亮,蕭青花俏臉酡紅,醉態可掬,就聰明的沒有提到路線問題。
在吃飯前後,楊倩的姥爺用心的杜劍南談了半天的話。
意思總結起來大約就是一句話,‘國家艱難,杜劍南身為國民英雄,更要以身作則,報國殺敵,兩袖清風。’
而杜劍南則是滿臉恭敬正氣的說道:“晚輩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嚴格要求自己,無時無刻不敢有絲毫懈怠。”
搞得老人也不好意思明著指責杜劍南不該拿海外華僑的捐獻,去胡鬧辦什麽研究室。
算是也不十滿意這個外孫女婿,不太愉快的吃完這頓飯。
在飯後喝茶,杜劍南和蕭青花三人進行了簡短的對話。
“楊倩現在在巢湖一帶的日佔區,她其實更擅長於指揮和情報分析,打遊擊不缺她一個人,我想把她調回來。保家衛國為國奉獻,有很多的方式,我們應該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能夠為國做出更大貢獻的,而不是最危險的。要是那樣的話,呵呵——”
杜劍南笑著說道:“那我就建議空軍去打陣地仗,陸軍來開飛機,農民做研究,科學家去挑糞種地。”
杜劍南知道自己很難說服楊倩,但是假如兩位老人和蕭青花同意,不說事情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至少他有底氣去找老戴。
當然,他不會打著三位長輩的名義去,也不會對任何人說他得到了三位長輩的同意。
他只是想私下征得他們的點頭。
事關自己的外孫女,兩位老人無法表態。
眼睛裡面盡力的掩藏著擔憂和痛苦,沉默不語。
滿臉酒紅的蕭青花,聞言微微一愣的看著杜劍南,收斂了俏臉上的明麗笑容。
眼眶裡面開始飛快的潮濕起來。
她慌忙站起來,飛快的走到門邊的洗臉盆那裡。
低頭雙手鞠水‘嘩啦啦’的洗臉。
不用盯著看屋裡三人都知道,一定是眼淚合著洗臉水。
蕭青花洗了好一會兒臉,才抬起頭,用濕毛巾擦了擦臉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劍南,如果我說你和楊倩一起跟我去歐洲,你願意麽?”
杜劍南懂了。
“你說得其實很有道理,——可日寇打過來,不會給咱們講你是農民,工人,科學家,區別對待的道理,——他們只會拿起槍和刺刀屠殺。”
蕭青花坐下來望著杜劍南說道:“你們空軍裡面,有很多的國際一流大學的理科學生,在一線士兵裡面,也有很多滿腹學問的大學生老師甚至大學教授。”
“我之所以回來,用楊明的話說,只要我不回來,——楊劍要是敢回來,他打斷他的狗腿。——只要我不回來,他補加60萬馬克的捐款。我在國內再大的貢獻,也值不了20萬美元,可是,我還是選擇回來。”
“劍南,倩倩在敵佔區,我和你姥姥姥爺怎麽可能不擔心?可是,誰讓咱們是中國人。你在維也納說過,面對日寇的侵略,每一個中國人都不要說自己是無辜的。那麽,我就回來了。”
——
杜劍南騎著自行車朝著湖大的校門口飛馳,路過的圖書館,宿舍樓,校工廠,在4月10號的轟炸中,已經成為一片廢墟。
吃飯的時候,杜劍南聽楊倩的姥姥說,現在對於聯大文學院,包括已經定址懷化辰溪縣的湖大,都暫停了搬遷前期的工作。
因為張鼓峰的蘇日戰爭,給了國人很多美好的幻想。
不過杜劍南知道,這場鬧劇般的蘇日戰爭,要不了幾天就會以蘇軍佔領張鼓峰,沙草峰,而風平浪靜。
原因很簡單,老斯沒有那麽無私高尚,東洋也沒有那麽傻比。
自行車很快就接近湖大校門,杜劍南心悸的看到,除了蹲在樹下的楊夢青,居然還有居然還有一道瘦成閃電的倩影。
“哥。”
看到杜劍南騎車過來,杜錦瑟滿臉盈盈的微笑,朝著杜劍南走了幾步。
“才多久,你怎麽這麽瘦了?黑都不說了,不能多吃點,吃好點!”
杜劍南看了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突然想到,也許在信陽小城裡面,杜錦瑟安安靜靜的做一個‘豆腐西施’的娟兒姑娘,也許會更加的快樂。
“在南昌的時候,天天跑采訪,到了這兒,周日和沒有課的時候,我們也都有活動,當然黑啦。”
杜錦瑟吐了吐猩紅的小舌頭說道:“瘦些不是更好看麽,——嘻嘻,知道啦,不會再瘦下去啦。”
說了一會兒話,杜劍南知道在信陽的父母在快一個月前寫的信,豆腐店和老房舍不得賣,還在猶豫,聽得杜劍南都頭大。
“賣什麽賣?就空在那裡,等以後打投降了鬼子,搬回去重新開張就是,真是——,得,這事兒你別操心了。我和楚雲祥聯系,直接以長官要獎勵飛行員的家人為理由,綁過來!”
在張鼓峰戰役以後,日軍第2軍就從合肥西進大別山北麓,一直打到信陽。
假如自己的父母不願意離開,落進淪陷區,杜劍南簡直都不敢想象鬼子會怎麽報復。
然而,相對於國戰,家事畢竟是小事,所以杜劍南決定用簡單粗暴的辦法,先把二老綁到武漢,再送到大西南算了。
杜劍南和杜錦瑟站在樹蔭裡,又說了一會兒話,杜劍南叮囑交代了一些關心,然後揮手告別。
此時,已經是下午1點20分,7輛自行車加速朝著湘江飛馳。
不久,7人到達湘江邊。
先通過浮橋上了橘洲江心島,然後在橘子洲乘坐渡船到湘江東岸。
此時,站在船頭,杜劍南極想賦詩一首‘獨立’什麽的。
想了想,沒敢。
“看到沒有,見也就見了;說句難聽點的,戰亂時代,過了今天都不知道明天的事情,尤其是咱們哪有這麽多的瞻前顧後。”
杜劍南沒有接楊夢青的話,問道:“楊振聲哪兒怎麽說?”
“錢倒是痛快的收了,和我一起到財務室上帳,不過路線他說他一個人說了不算,要聽大家的意見,不過他會把咱們的捐款和建議也說出來。這群老師,一個比一個狡猾。”
“槽!”
杜劍南無語的怒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