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機場。
“嗡——”
在微山湖上空,杜劍南的2308脫離機群,獨自南飛。
然後戰機從微山湖的西南角掠過,直下正南26千米處的徐州機場。
看著空闊的機場,隻停著4架飛機(1架趙茂生的E-165,1架徐州戰區司令部專機,2架老蔣帶來的薩伏亞s-72)。
除了那2架薩伏亞s-72邊的憲兵警衛。
其余在機場裡面,連‘人毛’都沒有‘幾根’。
杜劍南不禁滿臉的詫異。
“好歹這是以10:24,2:19.5,0:10.5,剛剛打了一場不錯的勝戰;不說老蔣迎接,總得站一點人,意思意思吧?”
在杜劍南滿嘴的抱怨聲裡,2308朝著跑道輕盈飛去。
——
“杜老大,你們打得真是太漂亮了!”
看到杜劍南把2308穩穩的停在停機坪,早在一邊等了半天的趙茂生,滿臉遺憾的跑了過來。
嘴裡面嚷嚷著:“今天我的點子真背,真是氣死人!”
杜劍南看著身邊除了一個不認識的掛梯子的地勤,就只有趙茂生一個人。
於是他很不爽的問道:“人呢?”
“夠得上的都隨委員長到台兒莊去了,夠不上的全回自己的地盤去了;現在機場裡面除了留守人員,還有這三架飛機機組,就咱倆了。”
趙茂生說到這裡,臉上的神情忽然的一沉,悲痛的說道:“3大隊有8人沒有回來,吳汝鎏,陸光球,黃名翔,韋鼎峙四人跳傘,生死未卜;何信,李鷹勳,莫休,梁志航戰機墜毀,都沒有來得及跳傘。22中隊的許秋風和劉力行,也沒有跳傘。”
聽到這些,杜劍南的臉色不禁有些沉痛,然而卻不是十分的悲傷。
只要是戰鬥,哪能沒有犧牲。
這次是這些戰友,誰又能保證,下一次就不會輪到自己?
心裡面這麽想著,可是杜劍南在釋然的同時。
卻有著一種極為怪異,很不好的感覺。
就如同一個人走在長滿荒草的野徑,總感覺似乎有一條龐大的毒蛇,潛伏在草叢裡面,冷冷的注視著他。
讓他頭皮發麻,後背冰涼。
但是,杜劍南反覆思索,就是找不到那條‘毒蛇’潛藏在哪裡。
“14架戰機墜毀8架,江秀輝的戰機沒有問題,不過腿上被貫穿了一顆子彈,害怕鬼子的轟炸機過來,硬是帶傷轉場歸德了;杜老大,這次不是你堅持,呂天龍他們都說3大隊一架飛機都飛不回來。”
“你吃午飯沒有?”杜劍南突然問道。
“什麽?”
趙茂生聽得一臉的呆滯。
“午飯,你吃午飯沒有?”
杜劍南的心裡面,這時候全是無端的焦躁,他強忍著心裡的煩悶情緒,又重複了一遍。
“沒,還沒呢;我都不餓。”
趙茂生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跟不上‘杜老大’的節奏了。
“走,到街上吃酸菜魚去!”
“別,我還想看著他們修我的戰機哩;——好,別拉,我去,杜老大我去還不成麽;別抱呀,塔樓話務組的女孩子們都在看哩!”
在趙茂生的‘抗議’裡,杜劍南粗魯的摟著他。
大步朝著機場外面走去。
惹得機場塔樓留守話務組的女孩子們,都笑彎了小腰兒,覺得好有趣。
當天下午,杜劍南在信陽飯店,硬要和趙茂生拚酒。
灌得趙茂生叫苦不迭。
看著一臉‘苦惱’,緊縮著眉頭,一杯接一杯的‘滋溜’著辣酒的杜劍南。
趙茂生猛然‘明白’過來。
“杜老大,
我明白;這方子我早就寫好了,不過祖上規矩不得外傳,你別逢人就給就行了。”說話間,趙茂生小心翼翼的從兜裡拿出一個未封口的信封。
遞給端著酒杯一臉沉吟的杜劍南。
看到杜劍南似乎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也沒有看到自己遞得這麽明顯的信封。
趙茂生不禁微微一笑。
男人麽,在有些方面有些麻煩,當然那是死也不願意承認的。
這種事兒,自己小時候見多了。
都是天黑了,偷偷的來買‘大力金剛丸’,生怕別人看到。
心裡面這麽想著,趙茂生就很理解的把信封,‘偷偷’放進了杜劍南的兜裡。
當天下午,杜劍南幾乎一言不發的喝得大醉,最後趙茂生雇了一輛人力車,把他送回了機場。
——
夜色靜謐,明月皎皎於窗外的天空。
杜劍南感覺嘴裡面乾渴得難受,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是哪裡?”
杜劍南沙啞著嗓子,看了半天才明白,這是自己在徐州機場的獨立寢室。
他慢慢的下了床,去拿擱在窗前桌子上面的水壺。
是滿的。
杜劍南打開壺蓋,水是燙的。
他倒了一杯熱水,坐在床頭,‘哢’的一聲點起一支煙。
煙頭的紅光明滅。
青煙嫋嫋。
窗外月色清幽如夢。
四下萬籟寂靜。
只有那2架薩伏亞s-72旁邊,點著幾盞防風燈。
有一個班的憲兵,在飛機邊執勤。
——
走在長滿荒草的野徑,那條潛伏的毒蛇,杜劍南在喝了半斤酒以後,就發現了它的蹤跡。
所以很快他就變成了大醉。
2·18武漢空戰。
大隊長李桂丹上尉,22中隊飛行員巴正清少尉,王怡少尉,李朋翔少尉,23中隊長呂基淳上尉,英勇陣亡。
如果說在這場空戰中,杜劍南基本上就是在‘全程打醬油’。
到最後一擊,擊落了一架日機。
所以並沒有改變5位英勇的飛行員的結局。
那麽,在今天的3·24空戰呢?
何信,李鷹勳,莫休,梁志航戰死。
吳汝鎏,陸光球受傷。
在時間上面可能相錯了一兩天,但是結局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似乎在這巨大的幕布後面,藏著一只看不見的手。
當杜劍南開始撥亂歷史的時候,這隻手卻總能用杜劍南完全預料不到的方式。
把歷史重新搬回去。
“你所做的,就只能是你所能做的。”
“當你在改變進程,攪亂進度線的時候,卻又在用另外一種你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從另外一個路線,重新連接起原來的進度線。”
“你只是射手靶子平面上,活著的一個愚蠢的二維生物而已;或者只是農場主農場裡面的那隻,自認為發現‘最偉大的宇宙定律’的,將要被端上餐桌的火雞!”
只是想一想,就讓杜劍南幾乎要發瘋窒息。
在這一刻,還有一個讓杜劍南心顫膽寒的念頭,在他的腦袋裡面瘋狂的滾蕩。
4月29號。
陳懷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