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比茨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雖然她總是一副外表很冷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但其實她真的很喜歡在鎮守府裡的生活。
她喜歡看弗萊徹領著皮皮蝦小隊嬉鬧的樣子;喜歡在櫻花樹下跟歐根親王品酒的生活;喜歡去鎮守府海灘邊上光著腳踏在沙子上的感覺;她喜歡鎮上的酸梅汁,喜歡店裡的桂酥糕,更喜歡那個拿著一堆物資和一個貓咪玩偶口裡念著‘出波斯貓我是狗’的指揮官。
“北宅,你姐呢?”提爾比茨記得自己的指揮官經常會在自己身邊說這樣的話。
她記得鎮守府裡是沒有俾斯麥號的,她的姐姐,那個比她還要強大的戰列艦,提爾比茨還從來沒見到過。
提爾比茨算得上是鎮守府裡的元老了,只是她性格很平淡,或者說是有些冷,不太習慣和很多人在一起,當然這是不習慣而不是討厭,因為提爾比茨是很喜歡鎮守府的人,不過即便這樣她大多時候還是選擇待在自己房間裡。
指揮官會來找自己,跟自己聊出征聊鎮守府裡發生的事情。雖然看起來很平常但提爾比茨知道這是指揮官在關心自己,害怕自己一個人會覺得孤獨,可提爾比茨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即使一個人在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
一無所有,方能無所畏懼。牽掛的太多,總有一天會因為心中的遲疑而犯下致命的錯誤。
可羈絆都是在無形中產生的,習慣了鎮守府歡聲笑語的生活,一旦停下來,提爾比茨甚至有一種比以前還要空虛的感覺。
炮火紛飛,接連不斷的轟鳴聲仿佛就在自己耳邊炸響,等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邊的同伴早已經一個個倒下了。
等一切都結束以後,拖著一身傷痕累累的軀殼再回到鎮守府時,裡面卻沒有了等待自己回去的那個人。
“指揮官不會有事的!”提爾比茨記得克利夫蘭這麽跟她說過,然後還有很多姐們妹也這麽認為,當然並不是所有艦娘都這麽想,在經歷過一段時間後鎮守府也終於變得分崩離析。
很多艦娘孤身出去尋找指揮官了,也有很多艦娘選擇了離開,自己是沒有權利也不會去攔住她們的。
只是現在哪裡才是自己能去的地方,沒有了指揮官的鎮守府已經不再是鎮守府了,可提爾比茨不能走也不願意離開,她擔心指揮官總有一天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鎮守府已經荒廢了,那個時候指揮官肯定會非常傷心。
也許自己好好的睡上一覺等再醒來的時候就會發現指揮官還像往常那樣敲著門叫自己去吃早餐吧。
這麽想著提爾比茨決定先好好打理起鎮守府。
秘書艦的工作她幾乎完全不會,除了戰鬥以外她什麽都不懂,因為以前即便是指揮官讓她擔任秘書艦但事情其實都是胡德在做,打理鎮守府就需要人手,自己是不會的,不過好在鎮守府還有一些艦娘留下來了。
蘭利、拉德福特、奧利…克,是叫奧利克不是叫奧利奧,因為指揮官經常這麽叫所以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了。除了這些,還有幾個她叫不上名字的,說起來自己看到這些驅逐艦們是有些頭疼的,因為她們總是會用那種天真活潑的笑臉跟你很輕易的拉進關系。
“提爾比茨姐姐,我們來玩躲貓貓吧!”
“提爾比茨姐姐,一起去海邊撿貝殼玩好不好?”
“提爾比茨姐姐,今天的蛋糕可以分你一半哦。”
像這樣那樣的事情有很多,自己從來都不擅長扮演一個溫柔大姐姐的角色,好在還有蘭利,指揮官經常叫她蘭利老師,自己當然不會這麽叫,不過當自己去拜托她的時候她很快就答應了。
“提爾比茨姐姐,指揮官一定會回來的!”蘭利這麽說著,“鎮守府的打理我會一點,以前看胡德姐姐做過,不過現在鎮守府裡物資都沒有了,還有錢也沒剩下多少,恐怕沒辦法將現在鎮守府的樣子完全翻新了。”
“那就先把鎮守府前面的那一片櫻花園打理好吧。”提爾比茨說道,那裡大家記憶最多的地方,她記得指揮官總是喜歡一個人睡在櫻花樹下,要是自己出征回來的時候能再見到指揮官得話,那肯定是在某一個櫻花樹下面。
提爾比茨不記得這段時間出征過多少次,實際上因為發生過那場戰鬥所以周邊很少能再見到塞壬艦隊出現,理所當然最後出征任務也少了,自己只能盡可能多接一些商船的委托,她記得有一次作為護衛艦經過波利島的時候,在那裡見到了克利夫蘭。
依舊是熟悉的模樣只不過看起來沒什麽精神,當問到克利夫蘭情況的時候她很沮喪的搖搖頭,一點都不像在鎮守府裡那個總是充滿自信心的女孩。
克利夫蘭跟自己一點點說著她的事,她去過的地方以及她接下來準備要去的地方,只不過雖然是艦娘但還是會累的,所以提爾比茨勸她先在波利島休息一段時間再說,畢竟這裡來往的船隻很多,要是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的話那就最好了。
緊接著讓提爾比茨沒想到的是在波利島上的海軍學院裡居然見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準確的說那是艦娘,擁有無比傲人的身材,天使的臉孔,跟自己有些像但頭髮的顏色不一樣,那是她的姐姐,戰列艦俾斯麥號。
自己當時跟她聊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事情,但不知道的事情更多。
“如果你還想讓那個鎮守府繼續殘存下去的話,就不要再回到那裡了。”俾斯麥這樣跟她說。
自己雖然惱怒,但就算是展開艦裝的話也不是她的對手,這是提爾比茨本能感受,在戰場上自己一直都是扮演者獵食者的角色但這次不行,直覺告訴她要是衝動的話一定會發生讓她後悔的事情。
“你是弱者,雖然看上去很強,但那些羈絆讓你變得孱弱,我比你強,因為我心中有著更強的執念,我這裡不需要你,除了那個鎮守府以外你想去哪裡都可以。”這是自己臨走時俾斯麥所說的話,很刺耳但自己沒辦法反駁。
之後提爾比茨便一直流浪到這裡,聽說這裡有一個廢舊的鎮守府所以就過來看看了,可沒想到裡面居然還有人住著,是艦娘而不是人類,說起來自己也不太喜歡人類,當然指揮官是除外的。
“你是誰?”記得那是一個叫新月的艦娘,很可愛的樣子,讓提爾比茨一下子就想起了鎮守府裡的那些驅逐艦。
“提爾比茨?”新月歪著腦袋看了一會,最後想了想說:“你要是也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在這裡住下來哦。”
這個鎮守府裡住了很多艦娘,沒有指揮官在,理所當然也沒有出征任務和委托,收入是靠阿賈克斯在港口縣城裡的一家女仆咖啡廳打工得來的。那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咖啡廳,點心算不上有多好吃但服務很特別,阿賈克斯是個稍微有些腹黑的女孩,提爾比茨親眼見到過她將一杯飲料倒到了一個客人的頭上,但那個客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是一副傻笑的表情。
“歡迎來到我們的鎮守府,提爾比茨姐姐。”阿賈克斯托起女仆裙行了一個禮,很有禮貌,雖然阿賈克斯經常會開別人玩笑,但在提爾比茨面前向來都是很乖很聽話的。
之後就是在這個鎮守府留下來了,即便沒有出征任務但以自己的能力還是可以接到一些委托的,就像之前在自己鎮守府那邊一樣,只是每次出去的時候提爾比茨總是在鎮守府會不會因為她的離開而徹底荒廢掉了,又或者在她離開不久之後自己的指揮官又回來了呢?
在這裡住下不久後,因為委托任務都完成得很好而漸漸有了一些名氣,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船商過來找她,當然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不少指揮官一類的想要過來打撈自己,理所當然的被自己拒絕掉了。不過這些人似乎並不死心,一直徘徊在鎮守府周圍。
後來怎麽樣了呢?提爾比茨不太清楚,隻記得當時聽到過一聲炮擊的聲音,等自己以為是塞壬艦隊的襲擊跑出去看的時候發現阿賈克斯正一臉微笑的從外面回來,從那個時候鎮守府外邊的小徑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大坑。
“小海狸中隊出發,保護好提爾比茨姐姐,把那些可惡的家夥統統打倒!”某一天提爾比茨在鎮守府外的空地上看到這樣的畫面。
斯彭斯說道:“撒切爾姐姐,我們只有三個人不能算小海狸中隊,只能算小隊。”
撒切爾想了想也覺得很有道理,不過她是姐姐,姐姐在妹妹面前是不會說錯話的,於是她就敲了斯彭斯的腦袋說道:“我們就是小海狸中隊的核心啦,奧斯本姐姐先不說,反正奧利克肯定是充數的,你也要充數嗎?”
“不要不要,斯彭斯不充數的。”
這麽說著一旁的富特幫腔道:“斯彭斯是第二充數的,奧斯本姐姐是第三充數,我不充數,撒切爾姐姐也不是,這樣我們小海狸中隊兩個不充數的都在了。”
不等斯彭斯反駁撒切爾就點點頭說:“富特說的對,所以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那些想要靠近提爾比茨姐姐的壞蛋們清理掉!”
“清理掉?”斯彭斯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把自己的艦炮打開來問:“是要像上次阿賈克斯姐姐那樣對著他們開炮嗎?”
“那樣不行的啦。”撒切爾搖搖頭,說:“要是把他們打傷的話肯定會被告到憲兵隊那裡去的,我可不想進憲兵隊。”
斯彭斯接著問:“那要怎麽做?”
“乾脆就把他們扔到海裡去好了。”撒切爾最後拍板說道。
然後小海狸中隊正式開始執行任務,中途的時候在鎮守府外的花圃邊遇到了小如月,然後被撒切爾抓過來頂替在奧利克的位置上。
看著她們離開提爾比茨覺得有一種溫馨的感覺縈繞在心頭,雖然俾斯麥說過這種多余的羈絆只會使自己越來越弱,可比起那種無敵的空虛感自己更喜歡這樣的生活。提爾比茨記得以前指揮官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戰火為何而燃,秋葉為何而落,天性不可奪,吾輩心中亦有惑。怒拳為誰握?護國安邦懲奸惡,道法自然除心魔。戰無休而惑不息,吾輩何以為戰?”
“那自然是為了愛!”指揮官笑著說:“比起毫無意義的戰鬥我更希望你們每天都能快樂的生活,強大又如何?如果不是為了心中的信念就算變得再強也沒有任何意義。正義是什麽?只要做到心中無惑那就沒有所謂的對與錯。榮耀?追求?那些我都不需要,我的愛就是大家。”
什麽是愛?提爾比茨想了很久也沒辦法弄清楚這個字的意思,直到有一天當指揮官將一枚閃著銀白色光輝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的時候,感受到從內心傳過來的那股炙熱感,仿佛要把心中的寒冷和絕望都融化一般,從那一刻起,北方的女王,已經不再孤獨了。
在這裡生活了多久?直到那天有來自外來勢力的艦隊想要襲擊港口的時候,自己就意識到平靜的生活差不多又要到頭了。
雖然之前也知道這邊一直在打戰,但是從來沒有牽連到陸地來。雖然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勢力但自己還是開炮了,這無非對錯,自己只是希望即使是讓港口上的這一份平靜多保留一天也好。
經常流浪的話,即使是自己也會累的。
...
當伊澤聽完阿賈克斯跟她說起這段時間的事情後,他心裡百感交觸。此時他和克利夫蘭坐在鎮守府的辦公室裡,看著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的提爾比茨。
銀白色的發絲從耳邊垂下,安靜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同一朵清冷的冰蓮,白淨而美麗,不沾染世間半點塵埃。
“我曾被困在北方許久,還不得返回自己的故鄉,現在你竟敢要我跟你走?!——好啊,我就跟你去看看這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