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明淡然一笑:“救國並不是拘與特定一種形式。如果在科技和實業之間權衡的話,它們二者應該是相輔相成的,而決不是一對矛盾關系。”
“哦,請講一講你的理由?”
楊啟明覺得跟南秉懷有話題了,便侃侃而談:“對一個國家來講,如果沒有強大的科技做後盾,那麽在複雜的國際環境下,就沒有穩定的經濟發展環境。比如當年的國家兩彈一星,讓中國民族從此結束了外敵凌辱的歷史,開創了從建國到如今的和平環境;而要做強一個國家的科技實力,假如沒有強大的經濟力量作後盾,那麽,它在發展過程中也是舉步維艱。關於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的。所以在我看來,無論是過去的救國還是現在的興國,我們國家都要從經濟和科技兩方面同時抓,並相互促進,相得益彰。”
南秉懷又是一陣冷笑:“你從以前的一位科學家轉行做了資本家之後,現在又成了哲學家了,真是令我佩服。”
楊啟明謙笑道:“秉懷,科學和哲學並不矛盾。”
“哼,其實你出國就是為了湘悅,還大言不慚講出這些道理,簡直是荒謬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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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啟明無論怎麽勸說,但南秉懷的態度始終保持強硬,這讓他也無可奈何,心裡清楚對方對自己的成見已經是根深蒂固了,只能無奈地表示:“秉懷,既然你還對當初的事情耿耿於懷的話,我就不再打擾你了,但希望你能理智地想想清楚。”
南秉懷憤然冷笑:“你本來就不該過來自討沒趣!”
楊啟明衝他一俯首:“我告辭了。”
南秉懷就像雕塑一樣沒有動彈,僅僅嘴裡吐出兩個字——“不送!”
楊啟明就這樣走了,但南秉懷卻一直開朗不起來,又在單位鬱悶地呆一會,便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裡。
此時,張美娜已經為他養了一對兒女,就是現在的南雲和南潔,當時,他倆只是幾歲的孩童。
“爸爸回來了!”
小南潔一看到他開門進來,並沒有注意到他沉重的表情,而是興衝衝地撲了上來,也許是因為南秉懷平時跟她聚的太少,所以顯得極其渴望爸爸的這一抱。
不料,南秉懷並沒有俯下身去,僅僅等女兒撞到身上時,用手輕輕撫摸一下她的頭髮:“朵朵,爸爸累了,你自己一邊玩去吧。”
小南潔碰了一個軟釘子,顯得怏怏不快,跟在她身後的小南雲壓根沒有衝上來,顯然跟不常著家的爸爸並不親熱。
張美娜這時從裡屋走出來,一看他的臉色不對,不由關切道:“秉懷你怎麽了?”
南秉懷鐵青著臉直視他的妻子:“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跟蘇湘悅有聯系?”
張美娜先是一怔,隨即坦然道:“她是我曾經的舍友,彼此有聯系不是很正常嗎?”
“你···你為什麽隱瞞我?”
“秉懷,我並沒有刻意隱瞞你,是你一直沒提起她,那我就更不能提了,因為她一直是你心中的痛,我何必再讓你傷感呢?”
南秉懷先是無言以對,隨即反應過來:“當初你接近我是不是一種陰謀?”
“陰謀?”張美娜的眼淚瞬間流下來了,“你覺得是一種陰謀?”
“這···”南秉懷感覺自己真的衝動了,不得不低頭回避妻子淒然的目光。
張美娜黯然表示:“我跟你做了近十年的夫妻,但卻沒讓你了解我,居然讓你這樣看我?難道我會預料到你一看到湘悅的信就會暈倒嗎?其實,她直到現在都不理解我為什麽能嫁給你。她對我有啥看法可以理解的,但你居然對我這種態度···讓我真是寒心···我這些年為這個家的付出···難道就該這樣的下場嗎?”
南秉懷驚愕了片刻,頓時懊悔不已,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妻子早就取代了當年初戀的地位,回想妻子的賢惠以及對自己的體諒,自己該對她質疑嗎?
南秉懷眼看妻子淚如雨下,頓時充滿了憐惜,立即上前把妻子摟在懷裡····
小南潔和小南雲一直仰頭看著父母,但直到觀察到這一幕時,也知趣地閃了。
當天晚上,以及摒棄前嫌的他倆能夠理智地談起蘇湘悅與楊啟明了···
“美娜,湘悅也回國了嗎?”
“嗯,既然楊啟明回來了,湘悅還能獨自留在國外嗎?”
“你們見過面了嗎?”
張美娜搖搖頭:“沒有,以前通過幾次書信,但直到今天才跟她通一次電話。”
“哦,你們談些什麽?”
“也沒啥,僅僅是彼此的個人情況。”
“他們回國的目的是什麽?什麽時候要走?”
張美娜瞥了他一眼:“怎麽,難道你想約見他們嗎?”
南秉懷搖搖頭:“我只是問一問而已,並不想見面。”
“為什麽不想?”
南秉懷歎了一口氣:“如果見面只是徒增尷尬,這又何必呢?”
張美娜眨了眨眼睛:“他們可能不走了,既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難道真的老死不相往來嗎?”
南秉懷一愣:“你說什麽?難道他們留在國內了?”
張美娜反問:“難道楊啟明沒對你說清楚嗎?”
南秉懷搖搖頭:“我肯定跟他話不投機,根本就沒有涉及這個話題。”
“嗯,這只是你心裡有些放不開,人家既然去面對你了,就有一握泯恩仇的胸懷。”
南秉懷不由苦笑:“他豈止是去面對我?之前見了單位的領導,並很慷慨地捐贈了三百萬。結果,單位的同事都把他視作座上賓了,全然不顧他當年的放棄。唉,我在這個崗位上付出了十年的心血,恐怕不及人家的大手一揮呀。”
張美娜立即嗔怪道:“你呀,這是自尊心在作祟。就算他不捐三百萬,難道你們就該對人家采取‘人走茶涼’的態度嗎?既然人家對老單位有感情,那就該禮貌接待,來的都是客嘛。”
南秉懷沉思片刻,不由莞爾一笑:“是呀,看樣子我是有些小氣了,當時有失主人的身份。”
張美娜心裡一動:“那你不想再演繹一下主人嗎?”
“你讓我邀請他們?”
張美娜遲疑片刻,才輕聲回答:“我聽你的。”
南秉懷沉吟片刻,才做出決定:“你要想見他們,我不會有意見,但我還是免了吧。反正我最近要在單位裡忙一陣子,就顧不上家了。”
張美娜並無異議:“好吧,就隨你。”
南秉懷思忖一下,突然又問:“他們真的不出去了?”
“嗯,湘悅說楊啟明愛國心切,要參與祖國的經濟建設。”
“他們在美洲的所有產業呢?”
“他們都把產業轉移到國內了。如今國內的招商引資浪頭正高,他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回國大展拳腳。”
南秉懷又顯得有些不屑:“他們恐怕在國外不好掙錢了,於是回國來淘金了,誰不知道中國目前的勞動力低廉?”
“你錯了,他們從事的是高附加值的產品,想為國家填補一項技術空白。”
南秉懷一愣:“他們是企業經營什麽產品?”
“我也說不上,聽湘悅說是高精度的電子產品。而且,目前國家完全是靠進口。”
南秉懷無語了,沉寂了很久才感慨:“楊啟明身為一個科技人才,倒是人盡其才呀。”
從那以後,南秉懷就在單位裡一扎就是十多天,除了因為忙於一項科研,還有一個用意就是回避他的初戀。他真的無法面對曾經拋棄他的女人。
後來,他聽說楊啟明在北齊市注冊成立了‘華航電子有限公司’,以生產和經營高精度電子元件為主。其公司不僅有雄厚的資金,還擁有一支強大的科研團隊,具有極強的創新能力,所生產的電子產品不僅可以滿足國內市場,而且還大量出口。
南秉懷不得不對楊啟民刮目相看,但生性一身傲骨的他對自己的天文事業更加執著了,從來沒有再見他們的想法,而楊啟明也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再打擾他。結果,他們一直十多年都相安無事。直到今天,由於他負責研製的FAST需要一大批零部件需要特別研製,而華航公司無疑是一家具有競爭力的競標公司。於是,因為這項超級工程,南秉懷不得不與他的宿敵面對面了。
南秉懷回想起這些往事,內心在感慨萬千的同時,又一時矛盾重重。
不過,已經容不得他多想了,因為他已經到達了會客廳的門外。
他平靜一下思緒,便用力推開了那扇門。
這一次,楊啟明是正面衝著他。顯然,對方已經等候他很久了。
他倆在過去的十多年裡,雖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 但一直沒有謀面,這是繼上一次不歡而散的首次重逢。
南秉懷這時再次端詳已經到了花甲之年的楊啟明時,鼻子頓時一酸:“這一次歲月終於在對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楊啟明則跟上次同樣的激動:“秉懷···你還好嗎?多年不見···你蒼老了許多···”
南秉懷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楊總,別來無恙。”
楊啟明一看他主動伸出了右手,再過去伸手與他相握的同時,不由苦笑:“我在任何時候在你的面前都是罪人,哪敢接受這個稱號?”
南秉懷淡然一笑:“你太謙卑了。誰不知道你是一位愛國企業家?應該是國家的功臣呀。”
“老夥計,你就別再挖苦我了。我今天可不是為了圓夢而來,希望你能坦誠相見。”
南秉懷一愣:“圓夢?”
“是呀,國家的天文領域走到世界的前沿不是當初你我的夢想嗎?”
“可你早就讓自己的夢破碎了。”
楊啟明果斷搖搖頭:“不,這個夢一直都埋藏在我的心裡。你不是不知道,從我們華航公司出來的產品已經有很多用於國家的航天科技。如今,我們華航公司要請纓研製中國天眼的核心零部件之一的TR15。只要我能為國家的天文事業盡一份綿薄之力,也算實現了我多年的夙願。”
南秉懷臉色一沉:“楊總,千萬不要自以為是。你以為只有你的公司有實力研製TR15嗎?在國內還有好幾家電子公司有這樣技術實力。你覺得自己的夢圓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