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這個道理,葉凌在前世就明白的一清二楚。正所謂靠山山倒。求人人跑,萬事還需靠自己。就算是將沈歡收做鬼仆,也解決不了根本性的問題,再說,他也非天師,若無意外的話,此次過後,最起碼在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前來地府了,所以他才打算教沈歡自救之法,走上鬼修之路。
“上師,我願意,還求你教我鬼修之法。”
“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踏上鬼修之路,從此便失了那轉世輪回的機會,再無法享受俗世繁華,人間富貴。”葉凌道。
“還請上師教我。”說著,沈歡納頭便拜,卻要行那弟子之禮。只是卻被葉凌所阻,他之所以打算傳授沈歡修行之法,只是見這小鬼心善有擔當罷了,並非存了收徒的心思。
爾後,葉凌也不再廢話,直接以灌頂之法,將一篇適合鬼物修行的道門心法授予了沈歡。
“沈歡,今日我傳你道門心法,切記,凡事莫忘初心。往後,若讓我聽到你有任何肆意妄為,恃強凌弱的行為,到時,哪怕你在這陰司當中身居要職,我也必會廢去你一身修為。”
葉凌一字一頓的說出了上述警言,神情顯的無比嚴肅。他雖非什麽聖賢,也沒那菩薩心腸。但有一條底線,他卻是從來都沒忘過,不做惡。
“莫敢忘。”
雖然葉凌不願意收他為徒,沈歡還是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的給葉凌行了師禮,口中言諾。
別看成為鬼修要受陰司約束,貌似失了自由。但除非超脫天道,這三界之中又有哪一個是真正的自由之人,所以能成為鬼修,對沈歡來說未嘗也不是一個機遇,從此不墮地獄,不受輪回之苦。
叮囑了沈歡幾句,又在修行之事上指點了對方一二,葉凌卻是不再停留,在一眾小鬼感激的目光中,轉身出了枉死城,往北方而去。
過不多時,只見一座巨大的石山赫然出現在了葉凌視線當中。
整座山寸草不生,在太陰星力的照耀下,黝黑的山石冷若寒鐵。山上遍布身負手銬腳鐐之人,在巡視鬼差的監視下,手持鐵錘鐵杵開鑿石頭,稍一懈怠,便會招致鬼差的毒打,一時間斧鑿丁丁,哭泣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此山名為礁石山,是陰司流放懲罰那些自絕者的所在。人在生前若因意外而枉死,只需在枉死城中呆到陽壽耗盡之日,便有機會轉世投胎。但若是因自殺而橫死者,卻要到這礁石山服苦役,以恕生前輕生之罪虐,只有等到將罪責贖清,他們才能去轉世輪回。
不過,這已經無比幸運了,他們都是陽壽不足一年而自絕者,在這礁石山最多挖三百六十年石頭,便有那再世為人的機會。而那些陽壽尚有一年以上者,則直接會被打入枉死地獄,時時刻刻受那刀斧加身之苦,而且永世不得為人。
“差大哥,且容我歇一歇可否?”
礁石山上,一處荒僻的角落,一名蓬頭垢面,身穿囚服的男子雙手作揖向從他身旁巡視而過的鬼差求情。
“歇息個屁,趕緊乾活。”
“唉!”
男子歎了口氣,卻是不再言語,低頭用鐵杵鑿起了石頭。只是,他生前出身於大戶人家,雖說父母早亡,但卻留下了偌大的家產,自小錦衣玉食慣了,根本就沒吃過這樣的苦。所以,隻鑿了一小會石頭,男子便再也鑿不動了。
不過,和別處凶狠惡煞,囚徒一旦懈怠,便鞭打不休的鬼差不同。這個鬼差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
見男子是真的沒了力氣,倒也沒太過甚為難,只是象征性的抽了一鞭子,便不再去管,自顧自的坐到一塊石頭上,點燃煙鬥吸了一口,開言道:“看你情形,在生前肯定出自大戶人家,讀過書吧!” “讀過,晚生是貞觀二十六年的舉人。”
男子邊說,邊開鑿著石頭,雖說動作緩了下來,倒也沒停止。他也是個明事理的人,老者心善,不忍為難他,但他也不能讓對方難做,做做樣子還是很有必要的。否則被旁的鬼差看到,不免又是一場麻煩。
“既然你有功名在身,為何如此不識天數。”老者吞吐了口煙霧,有些怒其不爭的道:“不是我說你們這些讀書人,在那陽世又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非要選擇輕生。”
“就說老朽吧!生前正逢亂世,不是有句話叫寧做什麽來著?”
“寧做太平狗,不為亂世人。”
“對,就是這句話,老朽打一出生就是賤命一條,做過乞丐討過飯,當過和尚撞過鍾,在亂世當中艱難求存,也曾為了生活到那戰陣上拿命搏殺,雖說後來這天下太平了,可我的老妻幼兒卻也接連遭遇天災人禍,撒手而去,隻留下老朽一個人在世上痛苦的掙扎,但老朽從未有輕生之念,既然能活,就要活下去,只因為命世爹媽給的,人活著,就要懂得惜福。”
“老人家說的在理,但我也有難言的苦衷。”男子說完,便不再言語,低頭又重新鑿起了石頭。
“又有什麽苦衷比死還大,你倒是給我說說。”
老者眼一瞪,道:“老朽可是聽旁人說了,你小子是為了妻子殉情而亡,如你這般的癡情種子,是令人不勝唏噓,但須知人死如燈滅,前塵往事盡消,你們還能再續前緣不成。”
“來來來,你再看看這周圍,要知道,你小子要在這山上開鑿六十年的石頭,半刻也不得歇,還不管飯。今日,也就是遇上老朽了,對你們這些讀書人人心存了幾分敬意,不想太過為難你,換上旁的差人,你那能這般好過,你現在可曾後悔。”
“不悔。”
男子臉上並無半絲悔意,那怕是雙手因為開鑿石頭已血肉模糊,他每時每刻都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男子也無悔當初所做出的決定,他只求能和妻子來世再續前緣。
“你不後悔,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