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再到揚州已經是皎月升空,華燈初上的夜晚,街道上燈火如點點星河一般,粲然奪目,告訴著過路的人們,這裡是多麽的繁華。
船頭上,清風徐來,春風中似乎都帶著揚州的氣息,吹得人飄然欲醉。朱由松搖頭歎息:“古人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是人生一等一的樂事。咱們腰裡的錢財,何止百萬,可惜不能在揚州一遊。”
方依敏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畢竟泉州的動作,是瞞不住這個身邊人的。但是她嬌生慣養,自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再加上朱由松又很隨和,沒有王爺的架子。所以,方大小姐並沒有多少畏懼,反而和往常一樣,時不時鬥嘴為樂。
到了揚州,不能下船遊玩,最不開心的就是方依敏。她嘴角一撇,不屑地說道:“又沒人把你綁在船上,停下船咱們下去不就是了。明明自己不想去,還在這裡長籲短歎,真是沒趣。”
朱由松瞪了她一眼,揶揄道:“到了松江府讓你下船你不下,來來回回蹭我三次船,白吃白喝不說,還敢多嘴。到了徐州,這條船就是我們的了,抵你一路的費用。元化,記住到了徐州不用還船,這條船是咱們的了。”
張元化輕笑一聲,說道:“知道了。”
方依敏剛想嘲諷兩句,突然一聲巨響,一艘大船從身後撞了過來,船尾瞬間注滿了河水。嶽盈盈嬌喝一聲,將腰裡的寶劍往甲板上一插,做個擋板,抵住了腳。雙手一手一個,拉住了朱由松和方依敏,順勢一帶把兩人拉到懷裡。其他人則紛紛倒地,摔了個七七八八。
張元化穩住身形,奔到船尾,只見來船比自己的還要大。對面船上一個粗布青衣,黑臉虯髯的大漢,作揖陪笑道:“對不住,對不住,來勢太猛止不住了。”
本來在船艙喝酒的葛九,被這股巨力甩了出來,狼狽不堪。站起身來,怒目圓瞪,高聲嚷道:“放屁!這麽大一個船你們看不到?”
嶽盈盈“左擁右抱”,懷裡一個方依敏目光迷離,貼著鼓鼓的胸口亂佔便宜。另一個朱由松怒火中燒,跑到船尾,質問道:“怎麽回事?”身後所有便裝打扮的侍衛,已經來到船尾,隻待一聲令下,就要上前廝打。
肇事船隻的船艙內,走出一個錦衣玉帶的中年人,拱手說道:“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都是我們的錯。這樣吧,你們損失了多少,我願意照價賠償。”
張元化臉色一沉,厲聲質問:“賠?耽誤了我們的行程,你賠得起麽?”
中年人始終面帶微笑,那種久居上位的從容不是裝的出來的,他搓了搓手,面帶歉意,說道:“既然諸位有要事,不妨上我的船,載你們同去如何?損失嘛,我照賠不誤。反正咱們都是沿江而上,相逢即是緣分,如蒙不棄姚某願意和各位交個朋友。”
朱由松暗想,如今再去租船,已經來不及了,等到明天一早,只怕誤了大事。他也不是小氣的人,再說這個自稱姓姚的中年男子,舉止從容,言語和順,自有一股讓人心折的氣質。
“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不過你這船可不要慢行,我們急著回鄉,是因家中生變,有要事處理。”
姚行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說道:“放心吧,我們也是急著趕路,不然也不會出現這個誤會。”說罷吩咐手下,搭起擋板,將朱由松船上的人接了過來。侍衛們紛紛收拾行裝,好在這個船足夠大,載上他們尚且綽綽有余。
朱由松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問道:“在下朱福八,還沒請教足下高姓大名。” “姓姚,姚千。朱兄這邊請。”
朱由松隨著他走進船艙,張元化帶著十幾個侍衛不離左右,緊緊相隨。嶽盈盈脖子裡掛著個方依敏,也快步趕了過來。
朱由松隨他來到艙內,才發現這個人生活品質不是一般的高。寬敞的船艙內,香霧繚繞,四處掛著朱紗錦屏,每隔三步不到就有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鬟,中間一個小桌上合卷放著一本舊紙書,看上去頗有些念頭,古色生香。
姚千看他盯著書看,還以為他也是個愛讀書的,說道:“這是宋朝伊川先生程頤題注過的《定性書》,小友也有興趣麽?”
朱由松撓了撓頭,連聲說道:“沒有, 沒有,我生平最不喜歡讀書。”姚千饒有深意地看了看他身後,牽著手的一雙璧人,嶽盈盈方依敏雖然各有千秋,但都是萬裡挑一的大美人。姚千露出會心一笑,說道:“出舞兩美人,飄搖若雲仙。留歡不知疲,清曉方來旋。。小友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難怪不好讀書。”
嶽盈盈聽不懂,但是方依敏自小讀書識字,知道這是李白的詩詞。這個叫姚千的顯然把她們當成了朱由松的嬖妾,也難怪他這麽想,這個時候的正室鮮有拋頭露面,隨夫遠行的。
方大小姐不屑地揚了揚下巴,說道:“老頭,你說話小心點,我們可不是這個人的嬖妾。”她存了個小心思,把嶽盈盈也扯了出來,雖然沒什麽用,還是覺得心裡舒坦。
朱由松哈哈一笑,說道:“沒錯,這位是我的娘子,至於這個麽,是個蹭飯的。”
嶽盈盈展顏一笑,望著他不說話,悄悄靠近了一些。把方依敏氣的輕抿唇珠,暗咬貝齒。姚千呵呵一笑,告罪道:“是我孟浪了,幾位請坐,我看你們應該還沒用餐吧,我這船上有黃鶴樓的大廚,幾位不嫌棄,可以共飲一杯否?”
“那就叨擾了,哈哈。”
此時,一雙眼睛正從隔壁的暗板裡窺視。一個國字臉,高鼻梁,一身書卷氣的男子,坐在一旁,沉聲問道:“看清楚了麽,是他們嗎?”
正在窺視的人轉過頭來,赫然就是當初錢景軒錢大少的隨身老仆。他眼帶淚花,低聲說道:“就是這個黑臉精瘦的漢子,少爺就是被這個畜生殺害的,他就是化成灰老奴也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