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從河南府去往山東青州府,官路只能走大梁驛取道開封,直奔徐州,然後可到。錢景軒那廝就算一路遊山玩水,這幾天的功夫,應該也到了歸德府地面了。”說話的是一個黑臉濃眉,中等身材的年輕人,名叫楊千銘,新安縣人。逃難前在當地縣裡鏢局做鏢師,被張元化選中,帶了出來。
朱由松點了點頭,說道:“咱們出了洛陽,王府的勢力已經庇護不到咱們了,一路上當小心行事,不要縱馬狂追,以免引起各地官府注意。”
走在城外官道上,這時的官道沒有現代的路標,一行人順著黃河往東。洛陽號稱八關都邑、十省通衢,一路上小鎮林立。以往這些小鎮因為交通便利,地處中原,往來客商極多。雖然城小牆低,但是客棧、酒館、茶樓、妓寮、車行,應有具有,十分繁榮。但是如今,這些地方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繁榮,只有難離故土的人,守在這裡。前些日子,聽說朝廷在陝西打了勝仗,才陸陸續續有人回到鄉裡。
一行人不緊不慢,追了三天,到了徐州府地面上一個縣城。酒足飯飽後,張元化掏出銀子,順口問道:“店家,我們初到寶地,還沒請教這裡是什麽地面?”
掌櫃的難得遇見出手這麽豪綽的貴客,滿臉堆笑,熱情地說道:“客官,咱們這裡是徐州府碭山縣。出了小老兒這客棧,再往前半天的路程,就是徐州城了。”
朱由松吃飽了飯,倚在路邊系馬的柱子上,隨手抓著草料喂食自己的愛馬,問道:“掌櫃的,我有一個表兄,書生打扮,比我們早出發三天,說的是一口江南口音,掌櫃的可曾見到?”
老掌櫃拍了拍手,笑道:“客官您要是問別人,保準跟您這表兄錯過了。小老兒我健談,遇到誰都愛聊幾句。就在昨天有一行人,為首的是個錦衣公子哥,書生打扮,說的正是一口江南話。我看你們所騎的,都是一等一的寶馬,不出兩天,必定能追上貴表兄。”
朱由松等人精神一振,古時候極重遠行,離鄉背井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客商。聽這掌櫃的描述,定時錢景軒無疑了,朱由松招呼眾人,上馬追去。店裡的小夥計翹著頭,羨豔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對掌櫃說道:“昨天的公子舉止打扮已經不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少爺。今天這位更了不得,你看他腰裡的寶劍,胯下的寶馬,比昨天的公子還要出彩。嘖嘖,什麽時候我也能這樣鮮衣怒馬一回,死了也值了。”
老掌櫃笑罵道:“你想要一夜暴富,眼下不就有個機會。我聽昨晚借宿的客人說,咱們徐州的第一強人,嶽辰風在馬陵山給他寶貝女人設下擂台。誰能技壓群雄,不但能抱得美人歸,那嶽辰風多年以來在徐州,山東嘯聚山林,官府都奈何不得他,不知道攢了多少財富。你去拔個彩頭,還怕不能穿錦衣,騎駿馬?”
小夥計吐了吐舌頭,說道:“掌櫃的您可別拿我說笑了,這幾天光從咱們這住宿的,慕名而來的好漢就不下幾十個了,我去不是找死麽。”
“算你有自知之明,還不好好乾活,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朱由松越往前走,越感到不對勁。一路上碰到了十幾撥人馬,這些人不帶貨物,不是往來的客商。而且一個個凶神惡煞,更不是求學趕考的書生。而且這些人看向自己,都帶著若有若無的敵意,朱由松不明所以,勒馬問張元化:“元化,這幾天沿途碰到的奇怪的人越來越多,你可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麽的?”
張元化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拿眼去看楊千銘:“千銘,你走鏢南來北往,見多識廣,可看出這些人什麽路數?” 楊千銘沉思一會,說道:“王爺,我看這些人,步伐穩健,馬術嫻熟,必不是良善百姓。而且我看他們說話談吐,舉止習性,倒像是,倒像是我以前走鏢時遇到的打家劫舍,嘯聚山林的強人。”
朱由松倒也不怕,只是奇怪地問道:“徐州靠近鳳陽金陵,是極重要的所在,怎麽強人遍地,這麽猖獗麽?”
楊千銘也奇道:“往日倒也不見這麽多強人出現,咱們還是小心為上吧。”
靠近徐州城,路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來。一行人來到城門,向守城的兵士出示了福王府的腰牌,進城之後,打聽著徐州最好的酒樓長樂樓而去。長樂樓遠離徐州繁華鬧市中心,背靠蘇伯湖。粉牆黛瓦,雅致非常, 樓裡養著歌姬舞女,不做皮肉生意,隻陪著客人吟詩作對,彈琴撫箏,是徐州達官貴人趨之若鶩的場所。
眾人來到樓前,朱由松打眼一瞧,就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長樂樓最高處的閣樓裡,一個錦衣公子,正和一個身披湖藍綢裳的妙齡少女,對酒臨江,眺目遠望。朱由松帶的一群人,只有他見過錢景軒,在馬上冷笑一聲,舉起馬鞭指著閣樓說道:“看,那個就是錢景軒。”眾人抬頭望去,這廝實在太高調,想看不到他都很難。朱由松躍下馬背,說道:“這位錢大公子,實在是愛出風頭,走到哪都要跑到最矚目的地方,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哈哈。走,咱們也去這長樂樓樂一樂,明天伺機而動,早日打道回王府。”
六人進到長樂樓,早有樓裡的小廝夥計趕上來牽馬執鞭,引進樓去。進了客房,張元化警惕地掃視了一圈,關上房門。朱由松問道:“楊千銘,這徐州附近可有什麽地方方便下手?”
楊千銘早有計量,朱由松一問,接著回答道:“出了徐州,便是南馬陵,綿延幾百裡,由峰山、鬥山、虎山、花山、五華頂山連綿不斷,正好下手!”
朱由松心頭暢快,豪邁笑道:“好,追了這麽多天,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在這長樂樓好好痛快一場。”說完掏出一疊銀票,交給張元化,說道:“今天花不完,不能回來睡覺。錢景軒那廝認得我,我就不出去露面了。”眾人告謝而退。
風雲際會的馬陵山裡,一眾嘍囉徹夜不眠,在峰山腳下搭建起一座高大的木樓高台。
一出好戲,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