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費縣衙門口,幾個交不上租子的農民被吊在門前大楊樹上,破舊單薄的衣物,難以避寒,這幾個人嘴唇發白,眼神迷離,眼看是不行了。
一個村婦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樹,取出懷裡的水壺,啜泣道:“當家的,喝口水吧。”
兩個青衣皂帽的衙役,手執水火棍走了過來,一棍子打在村婦手背上,村婦吃痛,水壺掉在地上。
“真心疼你漢子,快滾回家把欠的糧食還上,少在這裡礙眼。”
村婦赤紅著雙眼,嘶喊道:“你們來來回回搜刮四次了,哪還有一粒糧食啊?”
年長的衙役乜著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朝廷有朝廷的法規,既然交不上糧租,那就等死吧。”
衙役剛剛說完,臉上還掛著冷漠的笑意,只見一支利箭直挺挺地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插在他的腦門上,箭勢太急,竟然沒有流出一滴血。衙役轟然倒地,旁邊的小衙役怪叫一聲,還沒出口一支利箭從他喉中穿過。
村婦早就被無盡的苦難摧殘的麻木,見到如此景象竟然沒有嚇暈,只是哆嗦著去解救自己的男人。
嶽辰風一身灰衣勁服,走在最前面,身後幾十個精壯的漢子相隨。
每走三步,嶽辰風中氣十足地怒喝一聲:“誰敢殺知縣?”
身後兄弟異口同聲道:“我敢!”
“誰敢殺知縣?”
“我敢!”
......
越來越多面帶菜色,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跟在他們身後,一路殺進了縣衙,所遇的都沒有一合之敵,人群更是興奮,有一人跳出來喊道:“去知縣宅子裡,殺了狗官!”洶湧的人群,在他的帶領下衝進知縣宅裡,憤怒的人群用手裡隨手拿起的棍棒武器,將所見的每個人都一一錘殺。這群受盡欺辱的小民,在怒火爆發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像是一頭野獸。
知縣王寧聽到聲響,驚懼之下,翻牆逃走,正好碰到王俊,被王俊一刀砍下了腦袋。
嶽盈盈一襲紅衣,纖腰束胸,手執火把,帶著人潑油添柴,將縣衙一把火點著,俏面含威問道:“爹,接下來怎麽辦?”
“按沈先生說的做。”
王俊帶著嶽家寨悍匪,打開了縣衙倉庫,將糧食搬運出來堆在縣衙門口的空地上,縣城的百姓已經都湧了出來。
嶽辰風站在糧堆之上,身後是熊熊烈火,滾滾濃煙。無數生存無望的百姓,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
“鄉親們,我知道你們飽受這些贓官汙吏欺凌,無力反抗,與其在這裡閉目等死,不如隨我轟轟烈烈大乾一場。我保證,有我一口乾的,就不讓兄弟們喝稀的,這些糧食大家分了,有願意隨我殺盡狗官,為民除害的,就跟上。不願意的,領了糧食回家繼續當順民,我絕不勉強。”
費縣地處山東,民風彪悍,自古就是造反頻發的重災區。最近幾年,朝廷遼響花費驚人,稅錢不斷上漲,早就民不聊生。圍著的百姓不知是誰起的頭,撕心裂肺地怒吼起來,越來越多的百姓拿起鋤頭,扛著扁擔參加到大隊人馬中,在嶽辰風的帶頭下,往嶧縣殺去。
嶧縣屬官們齊聚一堂,正在為新任的把總張黑虎設宴接風,主客相敬,不亦樂乎。突然聽到外面亂哄哄聲響,大老爺們怒衝衝地罵道:“外面什麽情況,快出去看看。”
旁邊伺候的下人忙不迭跑出去,不一會急匆匆進來,驚恐地喊道:“不好了,縣裡百姓反了,現在正殺奔這裡,
大家快逃吧。” 縣令以下,縣丞,縣尉,主簿愣在原地,滿面驚恐,不知所措。張黑虎暗道,一群飯桶,真是沒半點用處。一腳踹翻酒桌,喊道:“不要驚慌,幾個小賊,看我出去砍了他們。”
張黑虎手執大刀,正好撞到急匆匆趕來的劉才,劉才攔住他急道:“大哥,是嶽辰風帶了人尋仇來了,如今他裹挾流民,只怕不下萬人,咱們還是逃吧。”
“什麽?他想造反不成?”
劉才一跺腳,喊道:“大哥,你還不明白?他已經反了!”
張黑虎一怔,說道:“沒想到這廝膽子這麽大,好漢不吃眼前虧,快回去召集我們的弟兄,先避他鋒芒。”
劉才眼裡閃過一絲陰鷙,說道:“大哥,來不及了,咱們先逃吧,遲了誰都走不掉了。”
張黑虎也不是良善之輩,聞言說道:“隻好如此了,兄弟們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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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連累親族,嶽辰風自稱“一陣風”,王俊自稱“王老虎”,在費縣嶧縣扯旗造反。
沈慕鴻建議每下一城,開倉放糧,收攏人心,嶽辰風王俊從善如流。不斷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加入到隊伍中,不出幾日,已經橫掃魯南小鎮,除了大城大邑,誰都擋不住這支已經不下十萬人的起義軍了。
嶽辰風騎在馬上,望著長長的隊伍,恨恨地罵道:“可惜,被張黑虎給跑了。”
“大哥不必氣惱,量那廝也跑不到哪去,如今咱們所向披靡,還怕將來抓不到他?”
嶽辰風自得的捋了捋胡須,一轉頭看到沈慕鴻面帶憂色,他已經從心裡佩服這個老書生,問道“沈先生,我們連戰連捷,你怎麽不高興,可是有什麽心事?”
“咱們縱橫山東,離京城遼東都太近了,我怕朝廷緩過神來,調兵前來,不好抵擋。”
馮雷排行老三,脾氣火爆,武藝高強,聞言大喊道:“沈先生到底是個書生,瞻前顧後,要我說我們怕什麽,來多少咱們殺多少,這些明軍簡直不堪一擊。”
嶽辰風呵斥道:“閉嘴,你懂什麽,你忘了馬陵山裡圍剿我們的明軍了?”馮雷心中尤不服氣,只是素來敬重嶽辰風,不敢頂撞,小聲嘀咕道:“現在能一樣麽,現在咱們有十萬人啊。”
嶽辰風裝作沒聽到,轉頭問道“依先生之意,咱們怎麽辦?”
沈慕鴻低頭不語,現在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出山東,進河南。河南府屢遭天災,又有各路藩王盤剝,百姓早就難以維持生計。若是率軍進河南,必能聲勢更壯。但是那可是自己的故鄉啊,沈慕鴻哀歎一聲,暗暗下定決心,這個惡人就由我來當吧。
“嶽帥,咱們如今最好取道歸德府,沿黃河殺進河南,和陝西王二遙相呼應。朝廷必然首尾難顧,焦頭爛額。”
“好!就聽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