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門是明朝皇帝早朝的地方,朱由校已經很久不來這裡上朝了,有重要的事一般都在養心殿召見幾個重臣商議。
陝西民變未平,山東民亂又起,就算是心思不在朝政上的朱由校,也不得不重視起來,重開了久不舉行的朝會,凡是所有在京官員,不論官職大小一律由上朝的義務,凡是來京述職的外省官員也必須上朝。
幾百個官員,讓平日裡鳥都不來的奉天門,沸沸揚揚,人群中最興奮的就是那些六七品的小禦史、給事中,平日裡要罵皇帝只能上書,別人根本不知道。現在滿朝文武齊聚一堂,說不定就有揚名立萬的機會。但是無奈,他們品階太低,夠不著大殿,只能在奉天門參與朝會,連皇帝都看不到。
朱由校端坐龍椅之上,看著台下的百官,有點頭疼,山東民變只是禍害了幾個小縣,朱由校心裡不是很重視。
他是一國之君,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民間疾苦他也只是在奏章中聽說而已,並沒有什麽感觸。
但是殿堂上這些官員的厲害,他是深有體會,他們天天上書罵人,想幹啥都不讓,能把人活活煩死。動輒幾百人跪在門口痛哭流涕,示威請願,讓人不得安寧。
朱由校往下掃視一圈,看到人群中束手弓腰,一臉謙卑的魏忠賢,心裡一定,像是有了主心骨。只有這個大伴,才能幫助自己對付那些可怕的文官。
其實朱由校實在多慮了,經過這些年你死我活的鬥爭,朝中已經都是魏忠賢的人了,再沒有人能和他分庭抗禮。朱由校一看,平日裡幾個刺頭果然都不在了,心裡一松,說道:“近日朕聽聞山東兗州府有刁民造反,禍亂山東,眾卿有什麽良策平賊?”
百官中當先走出一人,國字臉丹鳳眼,須發飄飄,衣冠楚楚,乃是當朝首輔黃立極。
黃立極整了下官袍,出列朗聲說道:“陛下無需擔心,在陛下和魏公公治理下,如今四海升平,國富民強,幾個愚頑農夫,在窮鄉僻壤裡舉旗造反,不過是井底之蛙,不知死活罷了。山東官員為了推卸責任,才把賊人聲勢誇大,其實是疥癬之疾,我們大明朝有您這樣的聖明君主,還有魏公公這樣的不世出的能臣,盡可以高枕無憂。”
黃立行這番話極其肉麻無恥,尤其是從他一個當朝首輔嘴裡說出來。但是他渾然不覺,說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好似心裡認為理所應當一般。朝堂上百官都低頭不語,心理佩服不止,怪不得人家能當首輔。
朱由校臉色一紅,他雖然喜歡玩樂,醉心木工,但是並不是一個傻子。自己是個什麽皇帝,朱由校心中有數,但是魏忠賢在他心裡確實是個能臣。不管自己要什麽,這個老奴總能為自己辦成。想到這裡,朱由校心裡一暖,說道:“既如此,魏卿莫辭辛苦,幫朕安撫好山東亂民。他們本來也是朕的恭順子民,不過是受了奸人蠱惑,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大開殺戒。”
魏忠賢上前一步,恭順卑怯地五體投地,行了一記大禮,說道:“老奴原為陛下鞠躬盡瘁,撫平山東。”
朱由校大喜,心裡惦記著尚未完工的作品,大手一揮,司禮監太監王體乾尖聲喊道:“退朝。”
魏忠賢一直跪伏在地上,直到朱由校離開了殿內,才起身往外走去。百官恭立兩側,不敢動身,只等這個權傾朝野的大太監走了,才敢退出。
魏忠賢得意的掃視一眼,白淨無須的面龐一陣抽搐,嘴角勾起,哂笑道:“這麽多年,
終於沒人再跟咱家搗蛋了, 楊漣,趙南星,左光鬥,葉向高,一個個自命清高,瞧不起咱家。哼,還不都是咱家手下敗將,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頭號狗腿子,工部尚書崔呈秀上前湊趣道:“義父,那些偽君子死的死,殘的殘,如今這朝堂上再也沒有人敢跟咱們叫板了。”
魏忠賢自矜地砸吧砸吧嘴,說道:“山東那些泥腿子,還是要盡早解決,陝西冒出個王二,山東又鑽出個一陣風,這些刁民真是可惡!咱家恨不得殺光他們,也難解心頭之氣,你們幾個一會到我府上來,商量出個對策,怎麽解決他們。”
能圍在魏忠賢身邊的,都是他的親信中親信,聞言一起點頭領命。
自凡是流賊,剿滅他們的最佳時間,都是在起事之初。一旦給他們造出聲勢,在這種天災不斷,民不聊生的時代,就會一發不可收拾。這些人不佔州府,四處流竄,他可以打你,你無從打他。還要處處安排人馬防范,就算擊敗他們,只要骨乾不死,又可以卷土重來。
本來嶽辰風在費縣嶧縣起事,一路向東,直奔青州府。山東都指揮使早就安排重兵,在前面等他們自投羅網。誰知道沈慕鴻不走尋常路,殺了個回馬槍,朝河南殺去。
“一陣風”出了山東,山東的官員們彈冠相慶,總算沒有自己什麽事了,自然不會再去追擊,撩撥這群悍匪。至於他們如何作亂,那都是河南官員操心的事了。
朝廷上只顧溜須拍馬,地方上又推諉扯皮,給了嶽辰風足夠的時間,發展壯大自己。
如今在河南,這陣“風”已經頗具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