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官道上,一隊甲胄鮮明,行進有序的衛兵,朝著洛陽城前來。
被拱衛在中央的,是兩個黑衣鶴裳,騎在馬上的男子。其中一個頭戴方巾,一身便服三十出頭模樣,在馬上拱手說道:“盧公公,前面不遠就是洛陽城了,下官公務在身,剩下的路途就不能陪伴公公同行了。”
被稱作盧公公的太監,倒不像後世電視劇裡的太監一樣,陰聲怪氣,沒事還愛捏個蘭花指。這位盧公公眉星劍目,儀表堂堂,只是白淨的面龐少了些胡須,少了幾分威嚴。
“正該如此,馬大人鎮守一府,為這洛陽一府之尊,快快入城去吧。咱還要趕赴鳳陽,就此別過吧。”
“這一路多承公公照顧提點,士英獲益匪淺,來日有機會再入京,必去公公府上答謝。”
朱由松為了給吳西峰報仇,將孟太東押到京城,交給了魏忠賢。魏忠賢更進一步,連他叔父洛陽知府都給順帶收拾了。這馬士英就是頂替孟亢儈,新任的洛陽知府。就任途中,正好趕上出京督軍的大太監盧九德,兩人順路同行。
盧九德在馬上遙望了一眼洛陽城,心裡多少有些傷感。他幼年入宮,伺候的就是當時還是皇子的福王朱常洵,這一伺候,就是二十多年。雖然朱常洵待他不怎麽樣,但是王妃鄒氏待他極好,如今聽說福王府失火,不知道王妃怎麽樣。
兩人正要調頭,各走各路,只見遠處浩浩蕩蕩一行人開赴而來。天下承平已久,兩人不疑有他,倒也不慌張,只是好奇地望去。不知道是什麽人出行,竟然有這種陣仗。
盧九德料想這樣的陣仗,只怕是此間官位最高的河南府參政出城迎接新任知府。不過這王胤昌是不是久為封疆大吏,舉止太沒分寸了,這樣的陣仗就算是一省參政,也有點儹越了。不過他自幼入宮,謹小慎微,輕易不愛得罪人。心裡雖然有些不悅,嘴上卻說道:“馬大人,想必是洛陽百官出城相迎,看來馬大人在士林中聲望不小哇。”
馬士英也是一頭霧水,他並非東林黨,洛陽的官員本不至於這樣大張旗鼓地相迎才是。不過這樣的待遇,馬士英免不了心裡高興,欠了欠身子謙虛的說道:“下官哪有什麽聲望,不過是這些同僚抬舉罷了。”
盧九德身為宦官,不願與洛陽官員相見,告罪一聲就要調轉馬頭。這時候一匹駿馬飛奔而至,一個侍衛模樣的軍漢
在馬上抱拳高聲喊道:“來的可是盧九德盧公公?”
盧九德面露疑惑,說道:“咱家盧九德,你們是什麽人?”
馬上漢子笑著說道:“我們是王府護衛,福王爺得知盧公公路過洛陽,特意出城迎接,請盧公公入城一敘。王爺他就在後面,特派標下前來告知公公。”
得知來的竟然是小福王,盧九德和馬士英大吃一驚,盧九德更是心頭一暖,眼眶氤氳,說道:“咱家王府一老奴而已,豈敢勞煩王爺親自出城,王爺在哪呢?咱家這就前去請安。”
馬士英暗暗吃驚,心裡想到,都說老福王朱常洵刻薄寡恩,不近人情,沒想到小福王這般念舊。盧九德不過是幼年時照看他的太監,派人招進城中一見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沒想到竟然親自出城迎接。
他身為新任知府,按規矩本來就得先去福王府拜見這位分封洛陽的藩王,不敢怠慢,也跟著盧九德和王府侍衛前去。
朱由松在馬車裡,聽到侍衛稟報,盧九德來了,也走出馬車。這個盧九德可不簡單,
熟悉明末歷史的朱由松知道,就是這個太監,以後總督江北軍馬,江北四鎮都受他節製。而且依著這一世的記憶,這個盧九德對小時候的福王世子確實是極好的。當時朱常洵的正室王妃還是姚氏,鄒氏只是側妃。朱由崧是鄒氏所生,鄒氏對盧九德極好,所以這個太監愛屋及烏,死心塌地地照顧鄒氏的兒子。後來姚氏染病死了,鄒氏母以子貴,才成了正室王妃。 盧九德望著朱由松,當年的懵懂幼童,已經長成了俊俏後生,容貌還有當年的影子。他如今貴為親王,還記得小時候照顧他的一個奴婢麽。
朱由松記得盧九德相貌,他久居京城皇宮,不受風霜之苦,這些年來變化不大。 笑著問道:“小德叔還認得出我麽?”
盧九德被他這一聲小德叔勾起回憶,當時他還是個剛入宮的小太監,都稱呼他小德子,唯有皇孫朱由崧因為與他親近,背後無人時稱呼他小德叔。盧九德滾下馬來,心裡感動,哭道:“王爺要見老奴,只要派人召喚一聲,這般折煞老奴了。”
朱由松上前扶起他,說道:“小德叔是看著我長大的,不知道為我操了多少心,出個城算得了什麽,走在,既然來了就要在王府多待幾天。我母妃今天出行前還囑咐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呢,不然她可饒不了我。”
“王妃還記得老奴麽?”盧九德在皇宮內摸爬滾打二十年,見識了太多世態炎涼。如今這福王府就藩洛*本用不著自己,卻如此相待,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裡暖意滿滿。
“這位是?”朱由松注意到盧九德身後跟著的馬士英,看他的氣度打扮不像是盧九德的下人。
“下官新任洛陽知府馬士英,見過王爺。”
“你就是馬士英?”朱由松心裡一驚,這就是原本南明的首輔馬士英?這個人雖然被東林黨和滿清構陷,名聲不好,不過在錢謙益開門跪地降清的時候,他南走浙江杭州、紹興等地,最後入太湖投長興伯吳日生軍中繼續抗清,後來在太湖兵敗被擒殺,
清狗恨極了他,剝皮填草,極為慘烈,卻被東林稱為南明的秦檜,極盡侮辱詆毀。
朱由松內心還是頗為讚許這個人的,要是南明多一些這樣實乾的“秦檜”,少一點牙尖嘴利的東林嘴炮,或許就沒有後來的劫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