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的船隊到達銅山之後,就發現事情似乎不對頭。
以往時候,早就借口演練,躲避自己的大明水師,竟然嚴守關口,黑壓壓的戰船排列整齊。
大明水師早已不複當年之用,曾經威震天下,七下西洋的無敵艦隊,已經被精明的文官們自斷羽翼。如今大明水師的戰艦,大多是小型戰船,近海防禦尚顯不足,主動進攻更是無異於尋死。
福建總兵俞谘皋一向是巡撫大人不抵抗政策的忠心擁躉者,每次聽到鄭芝龍的名字,掉頭就跑。但是這次俞總兵不能再跑了,因為他接到了命令,朝廷要他滅掉以鄭芝龍為首的海盜集團。
俞總兵接到命令後,深感自身實力不濟於是就派了個人邀請在台灣的荷蘭艦隊共同出擊討平鄭氏海盜軍。荷蘭駐台最高長官迪·韋特在接見了俞谘皋就立即同意了出兵的請求。只因為實在沒有不接受的理由!鄭芝龍已經成長為自己的心腹大患,而且俞總兵開出的價碼實在是太誘人了。除了答應在消滅鄭芝龍後平分其全部財產外,俞谘皋還給出了一個讓荷蘭人期盼多年,夢寐以求的條件:事成之後同意開放荷蘭與大明的海上貿易。
這一次銅山之戰,就是一個餌,只是鄭芝龍這條大魚,實在是過於龐大,俞谘皋的掌心冷汗直冒,黑壓壓的戰船已經開到港口,大戰一觸即發!但是自己的荷蘭盟友遲遲不見動靜。
鄭芝龍走出船艙,看著眼前體型與自己的戰船不成比例的明軍小船,張狂笑道:“朝廷這次難得這麽有骨氣,可惜盡是些小雞子一樣的玩意,有什麽鳥用,來人啊,給我炮轟他們。”
鄭芝龍一聲令下,無數炮筒對準這些“弱小”的戰船,火舌四出炮彈如雨一般落下。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小船不退反進,鄭芝龍擰著眉毛,奇道:“明軍水師為何這次這麽有骨氣?難道他們愚蠢到想用蟻多咬死象,讓這些不怕死的小船來圍攻我們?這個指揮不知道是誰,應該沒有這麽傻吧?”
他的親弟弟鄭芝豹吐了一口唾沫,用粗野蠻橫的聲音說道:“管他娘的,就算有什麽陰謀詭計,咱們絕對實力的碾壓過去,還不是想怎麽殺就怎麽殺。”
就在這時,前面的船上有人大叫:“當家的,船上沒人!”這時已經可以看清一些船的甲板,空蕩蕩沒有一個水軍,難怪這麽炮擊,它們都一往無前。鄭芝龍心裡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明軍這種反常的舉動,必有深意。
突然,前面的小船紛紛起火,風借火勢,燃燒得十分迅猛,看來上填置了大量易燃物,並且置好了定時引火的東西。盡管從來不曾見過使用大量戰船來進行火攻戰術,但是到了此時,鄭芝龍終於明白了明軍的意圖,但是為時已晚。
銅山港由內而外形成一個弧形,數百艘戰船擠在其中,極難調頭。鄭芝龍臨危不亂,喝止了手下急切之下,衝撞自己同伴的船的行為。冷笑一聲,說道:“明軍這是要拚命了,但是他就這點資本,全用來放火,我倒要看看接下來他拿什麽跟我打。”
前面著火的海盜船上,搭起擋板,逃往身後的船上,鄭芝龍揮動著龍旗,指揮自己的船拉開距離,滅火反擊。
俞谘皋站在岸上,堅固的堡壘之中,從縫裡看著海面上的戰鬥,跳腳大罵:“這群紅毛番人真是靠不住,都這麽久了還不來!給我把所有炮彈都打出去,等紅毛番人的援兵!”
岸上整齊擺放的紅衣大炮,用猛烈的炮火,回擊海盜們。
但是明顯不如鄭芝龍的火力凶猛,隨著不斷有炮台被炸掉,明軍敗像已露。 終於,姍姍來遲的荷蘭戰船,駛到了海盜們身後。多年以來,鄭芝龍和荷蘭人的關系一直不錯,他甚至還在荷蘭東印度公司,做過小官,哪裡有一幫他的酒肉朋友。但是為了利益,他們今天要對自己的朋友下手了。
鄭芝龍這才緊張起來,他怒極反笑,雙目圓瞪,吼道:“不要驚慌,快揮旗指揮後面的戰船,調轉船頭,給我打出去。明軍沒有追擊能力,我們只要打敗這些荷蘭豬,就可以回到東番島,到時候一並收拾他們!”
不得不說,鄭芝龍這些海盜,是南海當之無愧的王者!他們裝備精良,驍勇善戰,悍不畏死。即使是腹背受敵,仍然臨危不亂,調頭與荷蘭人對轟起來。
一發炮在普特曼斯所在的船下爆炸,濺起的水花高達數丈,普特曼斯被淋了一身。扶著欄杆,站穩腳跟後,歎道:“我們的總督大人一定是瘋了, 才想到要來惹這群海盜!”
此時在東番島上,荷蘭人衝下了高山,衝出森林,向著沒有準備的鄭家人馬肆意開火。留守的鄭家軍戰力沒有出海的那麽強悍,再加上他們毫無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有沒有強力的首領可以站出來指揮全局。兵力佔優的鄭家軍,反而節節敗退,荷蘭人見狀越戰越勇,一路進逼。
激戰數個時辰之後,鄭家軍逐漸站穩腳跟,和荷蘭人拚殺起來。而海面上,他們的戰船已經佔據上風,盡管帶出了五分之一的戰船,但是依舊是數量上碾壓明荷聯軍。如果不出意外,鄭芝龍就會和歷史一樣,大獲全勝,從此大明不敢再對他有想法,轉而招安。而荷蘭人也會被他收拾的苦不堪言。
但是,意外已經來臨了。
泉州小港,八艘戰船和遠處海面上的的海戰場面比起來,不值一提。但是在東番島上,已經兩敗俱傷的人眼裡,這支奇兵猶如神兵天降。一千個鬥志滿滿,抱定必勝信念的戰士,終於踏上了東番的土地。
佛朗機的戰船,也如約出現在銅山海面,一直胸有成竹的鄭芝龍終於慌神了。他認得出南面海面上,不請自來的戰船上懸掛的旗幟,那是一直與自己不合的佛朗機人。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他的心頭,這竟是設計好的三打一麽?不可能啊,佛朗機人和荷蘭人一向水火不容,怎麽會聯手攻打自己?
佛朗機戰船上,總督科奎拉喜不自勝,笑道:“親王殿下果然沒有欺騙我們,荷蘭佬和海盜明軍已經亂戰起來,是時候收拾這兩個狼狽為奸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