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碼頭,昔日的空曠寧靜早已一去不返。
來往的商船客船絡繹不絕,但是今天碼頭息港一天,對這個地方來說,今天也是一個大日子。
歷朝歷代,都沒有皇帝來過這裡,如今終於迎來了一次天子巡視。福建有品階的官員悉數到場,滿面春風的歡送皇帝,前往台灣。
朱由松登船而去,這些官員久久不願回府,直到遠處海平面已看不到帆的影子。當今天子果然是不重場面,出行的天子排場一概不擺。若是其他人,大臣們難免議論,這是因為天子得國不正,心裡發虛。但是換做朱由松,誰都不會有這種想法。因為他的臉皮厚,早在做小福王的時候,已經聞名四海了。
龍船下到澎湖,已經看到對面海岸人山人海,晃動的身影井然有序的站在岸邊,等著迎駕。朱由松外冒烏紗,弁身前後各分十二縫,每縫壓以金線。冠前裝飾五彩玉雲各一,冠後列四山。五玉雲象征五行,四山取其“鎮靜”之義。這就是大明皇帝的便服,俗稱燕弁冠服。
當先一個高瘦身影,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小表兄,鄒義。自從當日一別,已經年余未見,再相見時,身份已經大不相同。想到這裡,鄒義難免有些動情,上前就要拜倒。朱由松笑嘻嘻地扶起他來,雖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勾肩搭背相約去逛青樓,但是親近之意,不下於昨。鄒義眼角濕潤,說道:“陛下掃清中原,幾番血戰,親冒矢石,我們兄弟不能陪在身邊,深感有愧啊。”
“這是哪裡話,台灣島的重要,不下於潼關。當初不是你們經營此地,哪有沈慕鴻強登天津,直取京城啊。如此一來,這仗還不知道打到什麽時候。而且你們供應的糧草,非常及時,不但解救兩次洪災,也讓咱們有的是錢糧,與朱由檢相爭。”
說起朱由檢,朱由松立馬想到,他如今帶著自己的老婆孩子,正在島上當地主呢。湊近鄒義耳邊,問道:“那個人現在怎麽樣?”
鄒義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苦色,說道:“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在家飲酒。醉了之後就破口大罵,對您多有汙言穢語。”
朱由松不以為杵,笑道:“那朕倒是放心了,他若是交結廣泛,隱忍不發,尚且需要忌憚。如今儼然一個酒鬼潑婦,讓他富貴一生又有何妨。”
鄒義也不再談論這件事,畢竟忌諱太深了。他展顏說道:“當初陛下剛走,微臣就在此島,為您修建一座行宮。眾人都不解微臣之意,如今可算派上用場了。”
“還是你了解我,這裡位置很重要,尤其是將來的格局,此地可比遼東還要重要許多呢。”朱由松想了想,說道:“先不急著回行宮,帶我去造船廠看看。”
說完直奔造船廠,身後一眾侍衛,身邊還有兩個白淨嬌小的“小太監”,若是仔細一看,這倆小太監,前凸後翹,竟是兩個一模一樣的雙生姐妹。兩個人一點太監的自覺都沒有,非但一路上說說笑笑,而且經常沒事騷擾一下朱由松。隨行官員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恃寵而驕了。但是皇帝大人不但面無惱色,而且笑嘻嘻的,看得出非常寵愛兩人。苦於不知道如何拍皇帝馬屁的島官,終於若有所悟會心一笑。
來到工廠內,本來還唧唧喳喳的兩個“小太監”,看到滿廠都是光著膀子的工匠,正在嗨呀咿呀地掄著巨錘釘釘子,羞紅了臉不肯再跟著。朱由松身邊的人,也已經看出來了,這兩個雙生兒明明是兩個雌兒。朱由松當年懸賞千金救丫鬟的韻事,誰不知道。據說就是一對雙胞胎之一,於是鄒義安排人將她們送回行宮。
拋開這段小插曲,朱由松興致勃勃地詢問著,造船廠的產量和最新的技術。
鄒義也非常開心的講解起,商船和戰船的各自不同。現在所在的事戰艦的作坊,這些戰艦對木材要求很高,而且武器彈藥的放置,吃水度都各自不同。工匠們不知道來者身份,並沒有停工,他們在此處報酬豐厚,但是拿的錢是和產量掛鉤的。若是質量出了問題,也要影響收入。匠人什麽時候拿過這麽高的報酬,紛紛拿出祖傳的本事,使出十二分的力氣,生怕這樣的好光景,來匆匆去也匆匆。
朱由松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來到商船這邊,發現商船上也設置有炮口。好奇地問道:“在海上,商船裝載貨物的多少,直接影響盈利。怎麽還要設置上這麽多炮口,要知道火炮彈藥的重量,可不輕啊,這樣一來,不是一趟就要少賺不少銀子麽?”
鄒義佩服地看了他一眼,這個皇帝果然不是養在深宮的天子,學識頗豐。“陛下有所不知,如今海上可不太平,大大小小的海盜不說,各種番人時而為商,時而為盜。要是碰到手無寸鐵的商船,這些鳥番人勢必會化身海盜,比真的海盜還要凶殘,不可不防啊。”
“這個辦法不好,你想啊,商船就是商船。 就算給他們配上火炮,也打不過戰船的。先不說火力不行,就是船員水手也有很大的差距。我看不如這樣,這次來江南,朕準備大力擴建水軍。到時候商人只要繳納一定的財物,就可以獲得水師護航,如此一來,既能保護咱們大明的商人,還能以戰代練,訓練水師,豈不一舉兩得。”
鄒義眼睛一亮,說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咱們大明的水師,能不能遠航啊。”
“這個你放心,朕在京城和荷蘭人已經談好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派人來台灣,派出最好的戰船匠人,來教授我們的工匠。”
鄒義聽了之後,並沒有收起疑色,繼續說道:“陛下雄心萬丈,但是咱們的工匠恐怕不夠用的啊。”
朱由松哈哈一笑,道:“這個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南俞北方已經聽了我的旨意,兩家無數的船匠正在海上,馬上就到了。”
“陛下真算無遺策!”
朱由松自得的一笑,這盤棋,朕可下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