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計言以為自己又下了詔獄,心裡有點慌,順帶著手心出汗,後背感覺涼颼颼的。
但是過了一會兒,並無人來審問他,別說審問他了,看了半天目光所及裡半個鬼影也尋不著,所以他有時間淡定的觀察了一下這個牢房。
雖然已經是五月了,酷暑難當,就是一般的地方因為衛生條件不佳,通風不暢,也很容易產生一股腐臭之味,但是這監牢之中倒是沒有什麽難聞的氣溫,這點讓計言很滿意,打算等見到了抓他的人好好誇一誇對方。
計言所在的“單間”似乎是在一個拐角之地,兩面都是牆,其中一面牆在兩米多高處開了個小窗戶,一面是上鎖的牢門以及一條不知道通向哪的土路,另一面緊挨著的有一個完全一模一樣的監牢,只不過裡面空空如也,他又看了看自己號房的大門,拿手腕粗的鐵鏈子鎖鎖著,結實著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啥大不了的。
最關鍵的是,他從這個牢房裡有窗戶判斷出自己應該並非是在詔獄之中,,而是在其他什麽的衙門的監牢,上次被劉勳帶進詔獄,印象中當時雖是夜間,但是詔獄裡漆黑一片,除了昏暗的燈光之外,不記得路過的牢房裡有窗戶這種東西。
只要不是跟錦衣衛扯上關系,他也沒那麽怕,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麽為非作歹之徒。
他看了一圈,又等了一會,還喊了幾聲,提示一下自己已經醒了,如果要審問可以隨時來,但是始終沒人搭理他。
他還有點擔心之前去訂購的幾件新家具,都交了定錢了,要是去他家結果無人應答,估計這定錢就打了水漂了,不過這也怪不著他,又不是他自己要進來的。
無奈之下,他便順勢躺下,在這監牢之中,拿身體擺了一個大大的“木”字,優哉遊哉的躺在自己的號房裡,繼續睡,反正抓他來的人早晚會自己現身的,他不著急。
睡了沒多一會兒,他就醒了,倒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他是被活活餓醒的。
窗外是大白天,他是黃昏時分被人蒙暈了抓走的,所以他起碼小半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這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酷刑。
捂著咕咕叫個不停的肚子,他坐在牢房地板上,又大聲喊了起來:“快來人啊,要出人命啦,黃天化日之下,要餓死人啦!”
還是沒人搭理,他這回有點慌,不會把自己給忘了吧,那還是有點危險的。
又喊了幾聲,還是沒人搭理,只能捂著肚子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該乾點什麽好。
他自己感覺自己越來越餓,越來越渴,慢慢的,肚子不叫了,開始胃疼起來了,肚子疼著還沒好,頭也開始疼。
這種“酷刑”對他太要命了,還不如給他幾鞭子呢。
他又趴在門口喊了幾聲,本來不抱著什麽希望的,但是這回喊完,他隱隱約約聽見從遠處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還伴隨著丁玲桄榔的聲音,由遠及近,不多會,有兩個人來到了計言的“單間”門口,站定在路上,看著裡面的計言。
計言此時已經餓的頭暈眼花了,也懶得先開口,就抬了一下耷拉著的眼皮,仍是坐在地上,歪著頭看著這二人。
這兩個人,一個明顯是明朝的官員,大概四十來歲,八字胡,人不高,但是精瘦,顯得很幹練,雖然沒穿官服,但是腳蹬官靴。他身後站著一個衙役打扮的老頭,腰間掛著一串鑰匙,還領著一個三層飯盒。
三層的飯盒!
真正的饑餓,不是腸胃之中空無一物,而是味覺嗅覺等功能被放大了數百倍,計言的鼻子此時已經能穿透這木質的食盒,聞到這三層的飯盒裡有紅燒獅子頭,有紅燒肉,這兩個硬菜,還有一個應該是個湯,西湖肉羹,雖然不算是他最愛吃的幾樣菜,不過他現在一點都不挑。
他滿腦子都是飯盒裡的飯菜,結果那個大人對著他說的話,他一句沒聽進去,後來迷迷糊糊的,發現那飯菜近在眼前卻吃不著,才稍微恢復了理智,雙目呆滯的看著那個官員,
只聽那官員對著計言嚴厲的道:“你別在這裝糊塗,你幹了點麽,你以為旁人都不知道?勸你老實一點,趕緊交代,交代了就給你飯吃。”
計言,坐在地上,指了指飯盒,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不讓我先吃飯,我什麽都不說。
那官員卻道:“你先說我就給你飯吃。”
計言堅持要先吃飯。
兩邊都互不讓步,這是一個死循環。
僵持了一會,沒有任何進展。
那官員無奈,只能讓牢頭將飯盒打開,給計言盛了一碗湯喝,果然是西湖肉羹,就可惜肉少了點,還有米不是特別好,所以不夠粘。
不過計言也沒抱怨味道不夠地道,搶過碗來一口氣一仰脖,直接幹了。
就這麽磨洋工,一來二去,什麽獅子頭,什麽紅燒肉,還有滿滿的一碗肉羹,就都下了肚。
計言終於吃飽了,後背倚著牆,坐在大牢的地板上,打著飽嗝,說道:“你們想問什麽啊,說吧。”
那官員哼了一聲冷笑,仍是聲色俱厲,呵斥道:“吃飽了喝足了,趕緊招吧,你出使日本的時候,都幹了什麽了?趕緊說出來,才能保住你這條小命。要不然就等著”
計言乾脆的回答道:“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不負責。”
然後也不等那官員再說什麽,就揮了揮手,懶洋洋的說道:“你問什麽都可以,答案我給了你四個,你自己隨意搭配吧。”
說完就自顧自的扭過身子,對著牆,閉目養神。
他並沒有真的要睡覺,但是他還是曉得利害關系的,他身上的這許多秘密,哪個說出去不是要殺頭抄家的,自己的也就罷了,尤其是梅雨寧的,她如此信任自己,雖然這幾日不知她去哪了,但自己是不會辜負她的。
所以他乾脆就來個油鹽不進,死豬不怕開水燙。
不過沒多久,他就聽到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這腳步聲從不遠處而來,沒走幾步就停下了。
計言仍是躺在地上,轉過頭來,半眯著眼看向來人。
剛剛過的這人也是四十歲上下,與那官員年歲相仿,但身形氣度高雅多了,身材中等,樣貌儒雅,但是又英氣鄙人,眼神凌厲,渾身上下散發著富貴之氣,計言覺得他眉宇間很像一個人,很熟悉的一個人,但是還沒想等道靠自己的大腦想起來是誰。
答案自己就怯生生的從這儒雅中年人身後走出來了,來到了計言的牢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