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三年,六月初五。
宜:出行,嫁娶,動土,破土
鄭和的船隊在太倉劉家港和崇明島兩個碼頭,兩隊船隻同步開拔起錨,經長江入海口,駛入東海海域。
兩個船隊使用炮響以及掛起不同桅杆上的旗幟進行通訊,保持整個船隊的步調一致,行動協調。
在沒有無線電信號的時代,大規模船隊航行最大的問題就是保持隊形和協調。
都不用說船隻了。
打個比方,一個操場上有兩百個人。
這兩百人有一個領隊發號施令,但不管是任意兩人之間,還是兩百人與領隊之間,互相都不能說話,只能眼神或者肢體語言交流。
讓這兩百人按照一個隊形行進一下試試,不出十米,就走亂了。
人走亂了,大不了肢體交流,激情碰撞一下,也沒太大不了的。
要是海上的船隊隊形亂了,那就非同小可了,船隻掉頭改向可是難度不小的一件事,尤其是越大型的船隻,在海上越難調整航向。
而恰恰鄭和船隊的艦船就都很大隻。
在鄭和下西洋的船隊中,有五種類型的船舶。
第一種類型叫“寶船”。最大的寶船長四十四丈四尺(約146米),寬十八丈,載重量八百噸。
這種船可容納上千人,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船隻,而且領先整個世界幾百年,一直到蒸汽時代的鐵甲艦,才有體積超過大明寶船的船只出現。
鄭和所搭乘的大明寶船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木質船隻,即便是今天的人們,也再沒能造出規格超過這個尺寸的木質船。
寶船體式巍然,巨無匹敵,站在它面前,讓人深深感覺自身的渺小。
它的鐵舵,須要二,三百人才能舉動,計言都不太清楚船廠的工匠們是怎麽給安裝上的。
第二種叫做“馬船”,又名馬快船,馬船長三十七丈(約123米),寬十五丈,有八個桅杆,主要作用是運送車馬等大型物資。
第三種叫做“糧船”,它長二十八丈(約93米),寬十二丈,有七個桅杆,看名字就大概知道其作用了,糧船主要是運輸各種後勤補給貨物所需。
第四種叫做“坐船”,長二十四丈(約80米),寬九丈四尺,有六個桅杆,是一種大型戰船,用於進行水上或者登陸作戰。
第五種叫做“戰船”,長十八丈(約60米),寬六丈八尺,有五個桅杆,是中型戰船,航速快,靈活,主要用於水上作戰。
還有一種叫做“水船”,規格略大於我們現代船隻的救生艇,穿梭於整個船隊之間,適用於船隊航行之時需要進行臨時的人員調遣所用。
鄭和所率領船隊的船隻,有的用於載貨,有的用於運糧,有的用於作戰,有的用於居住。
近兩百余艘大小船隻航行在大海上,前後綿延幾公裡,整個船隊的寬度也有百米多。
就算是天氣良好,能見度極高的情況下,一個人如果是在船隊最後面的一條船上,那麽這個人即便是站在瞭望塔頂部,不管他再如何踮起腳尖,也是看不到船隊最前面的船隻的。
因此船隊的隊形采用的是集中式,就是將十余艘寶船定位於整個隊伍中心,呈橢圓形前進。
為什麽要把寶船定位於中心?
寶船乃是旗艦,需要向著其他船隻發號施令,而只有這巍峨巨大的寶船在船隊的中間位置,其他船只在航行中才都能看到其指令,保持行動的一致性和協調性。
計言跟鄭和搭乘的是同一艘寶船。
這寶船設計的承載能力超群,理論上可以讓近千人同時在船上吃住和航行。
不過由於是旗艦,船上同時還搭載著非常多的禮物,華服以及儀仗設施等,所以計言感覺並沒有那麽多人同在這船,大概也就幾二三百人的樣子。
船隊浩浩蕩蕩的順風南下,大概航行了兩三天,就過了浙江,抵達了福建福州府長樂縣五虎門碼頭。
整個船隊聽旗艦的指令,全部停泊在了這裡。
後來鄭和又傳下命令,不止是船隻都要停泊於此,很多人都可以下船了,駐扎於岸上,等待後續命令。
鄭和給出的理由是,福建一些衛所的官兵還沒趕到,在等待他們匯合。
計言倒是完全沒想到,剛出海沒多久,還沒出國呢,大隊人馬就停下了。
而且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前進了。
而且鄭和的理由其實也有點站不住。
確實,因為船隊南下必過福建,因此隸屬於福建各軍衛的官兵沒必要先北上太倉,再乘船南下。
計言在碼頭處看到起碼有幾千官兵,聽著號令和指揮,陸陸續續的與大部隊匯合。
不過這個整合工作沒幾日就完成了。
船隊仍是停滯不前,原地待命。
對於計言來說,鄭和還有王景弘不主動找他的話,他並沒有什麽機會或者說也沒辦法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這就是顧問的尷尬之處,領導用你才行,領導不找你,你就一邊待著吧,完全不知道在發生什麽。
作為一個“即插即用”型的顧問,計言雖然是樂得逍遙,不過他也沒徹底閑著,他在觀察目前所發生的一切。
畢竟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總不能鄭和真的找到自己的時候,才開始思考,那就有點晚了。
這寶船之上,有一個特別巨大的船長室,計言隻進去過一次,估摸著有大半個籃球場那麽大。
停泊在長樂五虎門碼頭的日子裡,計言發現鄭和每天在自己的船長室裡會見各種軍官。
還有一些似乎是從大老遠趕過來的,再就是經常能看到斥候不停的報來各種軍情谘文。
難道在福建要用兵?
不過這不應該啊。
福建附近的就只有台灣。
可是台灣現在叫東番,本來就是大明領地,而且計言完全沒聽過台灣目前有亂事。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的過著。
風雨是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大,眼瞅著台風季就快要來了。
再不出海,就只能等幾個月的台風天過去,那時候就要十月份了。
一天,風雨剛過境,天空恢復了一篇湛藍,雖然不知道能持續多久的平靜,但是起碼肉眼是看不到烏雲了。
全軍集結,鄭和傳下令來,船隊起航,目的地南洋佔城國。
船隊剛出海前往佔城沒兩天,這一陣船隊駐扎在福建的謎題就解開了。
倒也不是計言自己發現了原因。
而是鄭和召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