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義看了看計言,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他發現父親並沒有製止自己,大著膽子上前一步,說道:“咱們先前的燒製技法,因為我們以前燒製的方法隻過一個窯,如果在第一次出窯之後,再定性,再進窯,這樣有可能燒製出比現在更輕薄的琉璃瓦。”
阮小義這番話一出口,屋內站著的他的長輩們,都有些目瞪口呆,他們都是大客商,雖然也略通燒製,但早已不親事生產許久,交給下面人打理了,因此他們其實對於現在工匠們燒製的具體方法已生疏了不少,另外讓他們吃驚的一點是,一直都覺得阮小義這孩子有點蔫兒蔫兒的,沒想到他在計通譯面前倒是露了一手。
計言更加得意了,心想自己運氣不錯,看上個小弟,還這麽給自己長臉,於是便順著台階上樓,接著阮小義的話說道:“那小義你覺得需要多久能燒製出來成品?”
阮小義低著頭默默在桌子上比比劃劃了半天,過了一會兒,抬頭道:“給我十日,我想我能找到辦法燒製出來一個。”
計言等的就是這句話,他一拍大腿道:“好,我看可行。”說完又看了看阮小義的父親阮信,說道:“此事乃是皇上欽點的工程,鄭和鄭大人總理監工事宜,還望阮前輩同意把小義借給在下十天的時間。”
他先抬出皇帝還有鄭和,然後再說自己要借人,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這就讓阮信沒法拒絕了。
果然,阮信隻好歎了口氣,答道:“也罷,就讓他去吧,只怕十天之後這孩子一事無成,還望計通譯到時候不要責怪吾兒不知天高地厚。”
計言心中一熱,歎道:畢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他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成與不CD是命數。不會有半分責怪的。”
就這麽說定了,本來眾人還要給計言接風洗塵,辦個酒宴,不過計言推脫自己差事沒辦完,無功不受祿,堅決推掉了,並且約定之後等符合要求的琉璃瓦燒製出來再一起吃酒席。
計言收好圖紙,告別了眾人,領著阮小義出了青海會館。兩人倒也是勤快,直接返回了窯廠,在窯廠隨便跟著工人們蹭著吃了點東西,之後阮小義就一頭扎進了作坊裡。
計言這時候倒是沒什麽事可以幫忙了,他又完全不懂的這些,在工坊裡待了會,直到太陽不再火熱,便出了門,打算要探查一下鄭和出使泄密的事情。
他來山東的路上本來是計劃的不錯,先微服私訪幾天,查出點眉目再在阮忠等人面前現身,亮白身份,就跟各種影視劇裡皇帝私訪一個套路,可惜剛來沒多久,就被拉著見了這些客商們,讓他的計劃泡了湯,所以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隨便走訪了幾家規模小點的琉璃作坊,又找幾個幾個據說也是從事海商生意家的門店,問了不少人,結果是一無所獲。
其實這不難想象,他什麽線索都沒有,跑來一府之地查探三個月之前的事情,哪有這麽容易呢。
計言此刻也認同了“梅雨寧是大英雄”這個看法了,她雖然生在富貴之家,不過在南鎮撫司當差,估計她來了應該能提供一些線索和辦法吧。
就這麽過了兩三日,他實在是查不出什麽,便直接找到了阮忠,開門見山的問道:“我記得你當日在琉球曾說過,你出海之前就知道鄭和大人要去日本討伐倭寇,你是從哪聽說的這事?”
阮忠有點迷糊,怎麽過了三個月了,
計通譯又提這件事了,不過他相信計言不是無事生非之人,便據實回答道:“我是在青海會館,與其他海商吃酒的時候聽說的。” 計言讓阮忠寫下了那天參與宴席的人員名單,這個對阮忠來說不難,他說那天是他們海商會的常規聚會,都是熟人,便一個一個都寫了下來。
計言便拿著名單,一一前去面談,但結果仍是讓他大失所望,大部分人說是時間久遠記不清楚了,那天喝多了,只有三兩個人說事仍有印象。
可是那幾個還記得這件事的客商,眾口一詞是聽別人在酒桌上說的,但是又都說不清誰第一個說的,這倒是真是見了鬼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阮小義倒是沒讓計言失望,他在第九天就拿出了成品,計言和阮小義的父親一起勘驗過了這新製成的薄琉璃瓦,都是嘖嘖稱奇。
三個差事裡的兩個都有了眉目,只剩下查訪的事情變成了計言的一塊心病,完全沒有任何進展。
既然一個一個的探訪沒有結果,計言便想著,借著阮小義燒製成功的由頭,讓阮忠安排一下,再把那天的客商們請來一聚,要是有人不來的話,那豈不是不打自招?
結果呢,所有邀請的人都來了,而且賊熱情,氣氛賊好,大家精神特別飽滿,完全看不出任何一個人心裡有鬼。
酒席之上,山東人喝酒的規矩實在太繁複,什麽帶一圈啊,主陪主賓啊之類的,計言學習了半天才剛搞得有點頭緒,就已經被灌了好幾杯下肚。
酒過三巡之後是六巡。
計言忍不住心裡呐喊道:開始說好是三杯,三杯之後又三杯,快十杯了!老大們。
他雖然喜好喝一點酒,但是酒量一般,又加上吃了不少的海鮮,因此肚子有些不爽,吃到一半,計言就找了個借口說要去方便,溜號出去躲一會兒了。
一走進茅廁,他還有些感慨,不虧是青州海商們常聚會的館子,財大氣粗,路上,茅廁裡也都點有亮光,估計是怕來這裡的達官顯貴們吃酒吃多了,一腳走進茅坑裡。
計言開始了一陣長蹲,還努力的憋著氣,因這裡氣味實在有些難聞,醉眼朦朧之中,他恍恍惚惚看到了一些什麽,發現對面的廁牆之上好像用白筆寫了點什麽,計言心下一笑:在廁所寫字這個事兒,看來不是現代才有的啊。
計言之前所去的茅廁,要麽是公家辦公之地,要麽是給一群文盲使用的,所以這倒真是他第一次在古代見著這麽有穿越感的事情。
興許是酒精的作用,他想起了穿越之前,上學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那時候他們同學中有個高冷美女,很多人嘗試追求但是都失敗了。有一天,自己在學校廁所牆上,看到了一行字“xx(高冷美女的名字)是公交車”。計言本身對這些是看過以後便一笑置之,但是神奇的是,過了幾天,竟然有同學煞有介事的悄悄告訴自己,你知道麽,xx別看在學校裡高冷,其實是個在學校外面亂搞的。
不知道為什麽,計言此刻半眯半醒之間,看到了牆上一些字跡模糊的字,又想起了這些。
他猛然一驚。
計言慌慌張張解決完事情,提上褲子就出了茅廁,不過頃刻間他又跑回來了,手裡還多了跟酒家借來的燈籠。
他依稀看到牆壁上有一些痕跡,似乎寫過不少東西,但是痕跡不太清晰了,因此他只能一個一個的在燈籠底下仔細的辨別,用手摸著。
終於他發現了一行只剩下很淺痕跡的字,好像有些價值,他便用手摸著一點一點的嘗試重新寫畫出來。
等他用手寫畫完畢。
計言的酒徹底的醒了。
茅廁中的熏天臭氣對他似乎也失效了,酒家燈籠昏黃的光亮映照之下,他的臉色慘白,頭上冷汗直流,他感覺自己口乾舌燥,又有點頭暈目眩站不太穩。
他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背上也是冷汗直往外冒,早已經濕了他的外衣。
計言手指畫出來的痕跡,乃是組成了六個字,每個字如蒜臼子一般大小。
鄭和赴日討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