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澈此刻正志得意滿,他的目的地薩摩藩日後是日本海軍的搖籃,在當時也是很多凶悍倭寇的老家和海盜的藏身之所,因此是這次行動之中的明星任務。
而馮澈又因為當日的一番發言,現在更成為了明星中的明星一般的存在,是薩摩藩行動的首領人員,臉上寫滿了春風得意,被一群人圍繞著簇擁而行。
計言向馮澈說道:“這日本雖是一彈丸小國,但是對我天朝大陸其實久已包藏禍心,小弟聽聞這薩摩藩人彪悍奸詐,善水而多出海,又是敵之巢穴所在,兄長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馮澈聽完計言的話,面露不悅,也不管他是不是就比計言年齡大,直接說道:“有勞計賢弟掛念,不過兄長我自有萬全之策,就不勞賢弟你費心了。不過愚兄聽說賢弟要去的是琉球,琉球乃我大明之屬國,聽聞那裡盛產窈窕女子,賢弟可是好福氣,一邊賞著美人,一邊就辦了差事,愚兄真是羨慕不來啊!”
說罷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一笑,簇擁在馮澈身旁的一眾人等也立刻嬉笑起來。
這群人紛紛嚼起了舌根。
“我聽說咱們的計公子還未成親,到時候可別是唐僧進了女兒國,然後樂不思蜀啊。”
“就是就是,那琉球女子不但生的俊俏,而且作風豪放大膽,看中了計賢弟,把計賢弟這等美男子搶去做個島主什麽的也未可知啊。”
“就是,就是。計兄這福氣,旁人羨慕不來啊。”
計言聽著這些調笑的話,很是無奈,但也不想跟他們爭執什麽,歎了口氣,低頭不語,就這麽默默的跟著大隊人馬走到了碼頭。
一到碼頭,計言跟其他人隨便擺了一下手,算是告別,就自顧自的尋找自己所要搭乘的那艘前往琉球的商船去了。
計言和馮澈等人不知的是,這薩摩藩因為在日本四島的最南端,因此日本中央政府控制力一直較弱,乃是日本民眾之中最為激進的存在。後世影響日本的很多大事件,比如,廢除幕府還政天皇,武力征服琉球改為衝繩,都發起於薩摩藩。
那些後話暫且不表,計言沒有太費力就找到了自己要搭的船,因為他遠遠的看到了梅雨寧。
此刻梅雨寧正站在一個身材矮胖、富貴打扮的中年男子身旁。
梅雨寧還是保持一如既往的嚴肅,手裡拿著他的短劍,雙手交叉在前胸,直挺挺的站在那,而他身旁站著的那位男子,則謹小慎微,表情有些尷尬的站著,看來他已經領教了咱們梅公子的冰冷。
計言忙上前去打招呼。
“梅公子,咱們真是有緣啊,這麽快又見面了。”
接著又轉頭跟那位應該是他們同行客商的人招呼道:
“在下計言,乃是此行的通譯,這次行程還要勞煩了,敢問尊駕如何稱呼?”
梅雨寧乾脆利落的也回了個禮,沒有多話。
而那位胖胖的中年人則喜笑顏開,估計是剛才一直在擔心這船上再來一位冷面的梅公子,眼見計言彬彬有禮,笑容和善,放輕松了不少。
他笑著說道:“計大人言重了,小人免貴姓林名安和,泉州人氏,乃是一介販夫走卒,常年奔於我大明、琉球、澎湖等地,以貿易為生,何德何能敢在計大人面前稱“尊駕”。這次三生有幸能為國出一份力,小人也是激動異常。”
正客套著,隻聽見遠處一聲炮響,然後見有的船隻已經開始升錨駛離碼頭。
他們也就不再多話,
登船準備出海。 梅雨寧上了船,還是仍然保持著自己一貫的風格,一言不發就進了船艙。
計言這可是第一次出海,而且還是要“出國”,因此感覺有些新鮮,於是在船上四處溜達著到處看看。
這艘商船乃是典型的福船船型,在浙江、福建等沿海一帶很是常見,首部尖,尾部寬,兩頭上翹,首尾高昂,兩個桅杆一大一小,可出遠洋。常用做商船,亦可改造成戰船,鄭和船隊裡的大部分船也是這種船型。
眼看這船,長約七八丈,也就是二十多米,與其他停泊在碼頭的船相比不算小的,這麽大的船隻顯然花費不少,但是船身卻又看上去很破舊,有些很明顯的修修補補的痕跡,搞的計言也有點弄不清楚這個林安和是有錢呢還是沒錢。
計言此刻正站在船尾,船已起航,他一眼不眨的望著逐漸被拋在身後的桃花渡碼頭,碼頭上的人們,以及正停靠在碼頭的鄭和船隊的寶船。
尤其是那些擁有龐大身軀的寶船。
此刻船工們仍在給這一艘艘即將代表大明王朝榮耀的船隻做著檢查,畫師們正在給船首兩側畫上傳說中龍生九子之一蚣蝮的眼睛。
蚣蝮好水,民間也稱呼為避水獸,在古代,暴雨洪澇海洋對勞苦大眾來說意味著危險和死亡,因此人們會在橋頭,建築排水口,艦船的船首上,繪製蚣蝮的頭像。除此以外,還會在船首兩側點上蚣蝮的眼睛,祈禱風調雨順,出航順利,出海捕魚的漁民安全回家,出行的商人能順利的貿易,出征的勇士能夠安全返鄉。
碼頭上的人群和明朝船隊的船只在計言的視線之中越來越小,慢慢的像螞蟻一般。再之後沒多久,計言向著四周望去,都隻有一片汪洋,再也尋不著他物。
計言有些悵然的步入船艙內,人都說隻有離開家鄉才知道家鄉的好,計言此刻也才真正的體會到這種樸素的情懷。
船艙裡,梅雨寧正坐在一個角落裡,仍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但雙目微閉,似在休息。
林安和本來也正坐著,看到計言進來了,忙起身笑道:
“計大人過來了,很舍不得家鄉吧,第一次出海都是這樣的。小人小時候父親出海不帶我,天天跟父親鬧,吵著要跟著一起去,當時父親跟小人說,哪都不如家裡好,小人我不相信,以為是父親不想帶我找的借口。後來長大了,接了父親的班,才知道父親所言不虛。所以現在小人每次出海,都盡量帶很多母親醃製的黃豆,有時候在這些番邦異域待的久了,就隻能靠著吃點帶的醃黃豆來緩解一下思鄉之情了。”
林安和語速挺快,一口氣沒停就把這些話說完了,當然也有可能是面對這位梅公子沒話可說給憋的。
梅雨寧此時也睜開了眼,靜靜的看著這兩位。
計言說道:“林兄客氣了,我們此次乃是秘密行動,最好就以兄弟相稱,不要大人小人的,以免露出馬腳,打草驚蛇。”
林安和笑道:
“好,那我先給兩位大……”這“人”字沒說出口,又給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我先給兩位兄弟介紹一下我們的目的地,琉球。”
“這琉球啊乃是一群島嶼的統稱,不過大部分人都在一個島上,所以我們也管那個島叫琉球,這島不適合種植,因此自古以來都是靠捕魚和貿易為生,尤其是貿易,只因這島地處浙江,澎湖,台灣,日本,朝鮮這幾個地方的航行交匯之處,因此往來的貿易船隻是絡繹不絕,非常熱鬧。現在居住在這片海島上的人,分三國,都是我大明之屬國,其名為山北國、中山國、山南國。這三國之中,中山國國力最為強盛,也是第一個臣服於我大明的,我最常去那裡貿易。山北國國力最弱,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因為中山國與我大明交好,所以這山北國就依靠著與日本較近的地利,往年裡一直與日本關系密切,後雖也臣服於我大明,但有一些日本人長期定居在那裡。”
看到計言和梅雨寧都在全神貫注的聽他講話,林安和講的也越發起勁,他接著說道:
“再說一下倭寇,要說我們這些出海跑船的,最怕的除了天災,就是這人禍,天災無常,而人禍則可查。因此我們客商之間經常會打聽和互通倭寇的信息,這山北國的倭寇,現如今乃是日本薩摩藩的一支。”
又是“薩摩藩”,計言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震,隻聽林安和繼續說道:“這薩摩藩,近些年仗著船隻先進,勇猛彪悍,把很多散落的日本海盜流民都收在其麾下,指揮這些流寇浪人或劫掠,或貿易,然後拿錢糧向薩摩藩上繳。有個別不服從的,就算同是日本人他們也毫不留情。”
林安和說完這些,停頓了一下,向二人繼續解釋道:
“可這山北國的日本人,我聽說大部分還是老實本分的,也就一些原先的日本漁民來這琉球謀生。雖然一直傳聞有一支倭寇也落腳在此,與其他人混住,但這批倭寇規模不大人數也不多,我也不知道誰是倭寇,誰不是。要說這批琉球的倭寇,上次聽到他們的消息是,嗯......是上個月的時候,搶劫了一艘青州府發往朝鮮的貨船,裡面是青州窯燒製的琉璃品。”
計言聽到這裡,心中一動,忙問道:“這山東青州府發往朝鮮的貨船,並不過道這片海域啊,怎麽會被琉球的倭寇給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