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說出“有人死掉”的瞬間，皇珠仙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除了那一抹早就寫在臉上的哀傷以外，就像在複述一個關於輪回的故事，死意味著新生，意味著循環往複，所以並不值得怎樣驚訝。

高顏值的人，就算隨便做一個動作都比閑著沒事在遊戲裡坐禪的合上看上去更有禪意。

“有……有人死了?”

柴烈火卻近乎驚訝地叫了起來，不過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強行壓低了聲音，剛才還一片茫然的臉驟然變得銳利而寒冷。

不是別的，一半是心中的緊張，另一半，則是“死”這個字所帶來的衝擊。

死亡並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東西，對於這一點，柴烈火早就親眼見過，親手接觸過，然而這不意味著他能夠淡然面對。

“應該有兩個人或者……三個人死掉了，雖然不是熟悉的氣息，但是……也不能說‘萬幸’吧。”

視線落在被黑暗籠罩的曠野之上，皇珠仙背對著身後的柴烈火，平淡地說道。

每天都會有不熟悉的暗殺者憑空出現，同樣也偶爾會有熟悉的氣息從附近消失，也有人在戰鬥中受傷或死去，盡管這不是她的本意，而且也從未主動親手奪取過任何暗殺者的性命，不幸身亡的暗殺者絕大部分死於意外，剩下的則死於自尊。

死亡，盡管皇珠仙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實際上她已經司空見慣，至於血的氣味更是不值一提。

但這一次……

“暗殺者?”

柴烈火的腦中只能流過這一名字，由於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根本不可能記住每一個姓名，何況正式通名報姓的也沒有幾個，但現在還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這些暗殺者其實也是會死的。

說實話，這群人的暗殺在絕對無敵的力量對比之下早就變得好像某種搞笑節目一樣，柴烈火一度懷疑是不是有人在直播暗殺場景賺錢。講道理，暗殺者們都是認真的，盡管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每個人都想要皇珠仙的命，可是結果就像每天發生的那樣，狙擊的子彈會被丟出去，安裝好的炸彈在強烈真氣的壓縮之下連個響都聽不到，至於正面戰鬥……只能說是作死。

所以他們的暗殺性質就完全變了，無論什麽時候，暗殺者都只會針對皇珠仙一個人，而皇珠仙也和他們有過約定，只要不波及其他人，她就會等待每天的暗殺，所以甚至會有事先通知暗殺時間變更的事情發生，比天氣預報還講信用。

正因如此，柴烈火還沒親眼見到哪個暗殺者在皇珠仙的反擊之下身亡，盡管皇珠仙真的有瞬間將他們全滅的能力。

“隻可能是那群不知所謂的家夥了吧，奇怪，難道是因為除了內訌，現在那邊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瞬間消失了，他們是去追捕凶手?還是……而且這個死法實在是奇怪……”

皇珠仙沒有繼續說，她不準備把暗殺者怪異的死法再重複一遍，對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更是完全不清楚，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彼此屬於對立勢力的暗殺者其實也背負了除掉對方的任務，但這些歸根到底依然是暗殺者之間的戰鬥，至少不會留下如此奇怪的屍體。

除非……

“社長你要去追查這件事情?”

“不去。”

“不去?”

柴烈火有一點點意外，因為皇珠仙今天的舉動本身就很奇怪，怎麽看都不像要袖手旁觀的樣子。

“那些家夥也有自己的尊嚴，他們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想殺了我，如果真的有機會，誰都不會手下留情，換成我……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可能也會這樣，我若是出手，那就相當於無視了他們的尊嚴，到時候大家都會很尷尬，所以我決定等著做出這件事的人主動來殺我。”

皇珠仙不再對遠方的死者默哀，神情當中的悲哀也漸漸化作一種無奈，她躍下欄杆，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地面之上，像是在嘲弄命運般輕聲歎了口氣。

柴烈火沒有繼續追問，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助的皇珠仙，盡管這種程度的無助感最多相當於剛剛買下來的章魚丸子當中沒有章魚的級別。

“為什麽?”

“為什麽?第一次有了喜歡的……”

“不是那個梗！我也知道很流行！社長為什麽會留在這個社團裡，就算沒有這個社團也沒什麽關系吧，反正修真什麽的只不過是幻想而已，以社長你的實力，不管進入哪個社團……不，就算是自己創立一個社團也一定會招來更多的人，為什麽非得守著這個明年就要被廢除的修真社?”

柴烈火突然猛地抬起頭，將困擾著自己的疑問轉化為質問，接連不斷的丟向了皇珠仙。

“呼……我還以為是什麽問題，嗯嗯，我明白了，這些問題大概也是烈火你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吧?”

忽然之間月光變的特別明亮，皇珠仙站在柴烈火的面前，背著手仰起頭，若是再閉上眼就和索吻沒有什麽區別。

“……”

將視線尷尬地挪到一邊，柴烈火沒有回答，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曾幾何時，自己也抱著一腔熱血，然而隨著時間的推進，熱血漸漸化作冷靜之後所帶來的就只有不安，也許還有無力和空虛。

“因為我喜歡這裡。”

皇珠仙的指尖輕輕地貼在了柴烈火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電得柴烈火渾身一個激靈。

“喜歡?”

“對，我喜歡這個社團，因為對我來說它是絕無僅有的，副社長是絕無僅有的副社長，你這個普通社員也是絕無僅有的普通社員……雖然我也希望能多幾個人啦……無論是社團還是你們，對我而言都是非常珍貴而且不可代替的，因為我可是你們的社長，既然命運讓我有了這樣的邂逅，我就一定會緊緊地抓住，絕不放手！”

站在冰冷淡漠的月光之下，皇珠仙並沒有散發出衝天的氣勢抵禦月光，然而當月光沐浴到她肩頭的瞬間，寒冷的光卻仿佛多出了一種熱度，一種能夠溫暖人心的溫度。

“命運……沒想到竟然會從社長你的口中聽到，我還以為你是那種逆天而行的類型，嘿咻！”

柴烈火知道自己徹底敗了， 乾脆向後一仰躺在了地上，不過心情倒是十分舒暢。

果然世界上存在一種不可思議的人，能夠給他人帶來動力和勇氣的人，所以無論這個人都多少缺點都永遠不會讓別人討厭。

“到現在為止天還沒做出過太為難我的事……烈火你在做什麽?怎麽又躺下了。”

“我跌倒了，要社長抱抱才起來。”

話一出口，連柴烈火自己的臉上都燒得滾熱，當然接下來很可能就是一個白眼，不過那也無所謂，反正也只會當成玩笑。

這句話本身就是在開玩笑。

“真是的，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沒辦法，抱一抱就要自己起來哦。”

居高臨下地站在柴烈火的身旁，皇珠仙理了理裙子，慢慢俯下身體。

“喂……不要當真！我其實……”

柴烈火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身體也完全化作了石塊。

一雙溫柔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脖頸，絕不蠻橫卻又難以抗拒的柔和力量將他的後腦輕輕貼在了少女的胸前，富有生命力的體溫，不斷吹過耳畔的呼吸，以及在呼吸當中一起一伏的胸……這一切都沒有半分實感，然而又是現在正在發生的。

時間，似乎不再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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