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遠抽走了蘇文若半管血後,把自己關在了醫療室內,誰也不理睬,連助手狄克都不讓進,關整整一個上午。
蘇文若和所有人都等在大客廳裡,想聽聽吳澤遠化驗後出來,會有什麽治療方案。
直到午飯時間,醫療室的門打開,大夥都以為吳澤遠是要出來聊治療方案,結果吳澤遠只是喊了聲:“飯好了嗎?”
在這種時候,吳澤遠還能顧著吃飯,蘇文若總覺得醫生地位不一般,哪怕現在等同於人質,這些個人卻還是得聽醫生的。
男仆給吳澤遠端去了餐盤,不想下一刻吳澤遠卻端著餐盤出來客廳裡吃起來,邊吃邊說:“醫療室要重新弄一下,以後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能進去。”
秦江瀾和於林面面相覷,隨即秦江瀾一副了然的神情:“沒問題,午餐後就讓人去弄好,新的設備也該到了。”
Sean在草場上騎著馬來回兜圈,回來的時候,屁股後面跟著狄克和幾個搬運醫療設備的工人,還有一箱箱的藥品。
吳澤遠高興的漢堡沒啃完就去跟著進去忙活了。
蘇文若不免有些感慨,如果說,大多數人工作是為了掙錢,就像田園小鎮大姐的丈夫,為了工作而忍受一個晴天,但吳澤遠可能是為數不多的,為了夢想而工作的人,這樣的人工作起來,會有用不完的精力,有強烈的積極主動性,能夠很充分的發揮自身優勢,會把內心隱藏的無限潛能給激發出來。
她本不對吳澤遠抱有希望,只是不想讓於林難過,不想令所有愛她關心她的人失望,才勉強答應了試一試,在她想來,吳澤遠是不可能有辦法的,可如今只看見吳澤遠研究起來廢寢忘食,就對他的看法改觀了不少。
可哪怕是這樣,就算所有人都有無限的積極性,現實就是現實,她知道這一切是沒辦法改變的。..
於林說,等吳澤遠真正拿出治療方案,並實施治療看到一定的成效後,他才會回國給吳澤遠的家人那筆錢,除了對醫學的熱愛,那筆錢大約也是吳澤遠拚命工作的其中一個原因,每個人可以不為自己考慮,但一定會為家人擔憂,家人始終支撐著一個人,成為動力的源泉。
抓住吳澤遠的弱點,才讓於林和秦江瀾有談判的底氣。
蘇文若希望吳澤遠會從醫療室出來說一聲:“這個病我沒法治!”
這樣的話,於林和秦江瀾他們也就都死心了,不用再花冤枉錢,她也就可以悄悄的找機會走出去,繼續做她想做的事。
新的醫療設備和藥品搬進去各就各位之後,狄克就被吳澤遠趕了出來,吳澤遠又在裡面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蘇文若在廳裡坐久了,覺得腰酸腿麻,起身跟於林說:“我出去草場上走走。”
於林說:“我陪你去。”
她難得的對於林柔和的微笑:“我知道你急於等吳澤遠的報告和治療方案,你在這吧,不用陪我,這個農場我很熟悉,已經答應過你的事,我不會自己走掉的。”
於林這才放心讓她一個人出去。
蘇文若來到草棚前,裡面沒有羊駝,那群可愛的愛吐口水愛放屁的小夥伴,白天總是在草場上亂跑,要到晚上才肯乖乖的回到草棚裡睡覺。
她走了很遠,貪婪的呼吸這個草場帶著草香的清新空氣,看到那處新裝上的圍欄,這裡曾是被她剪開過的地方,對面就是貝蒂的農場,許久不見貝蒂,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兩手握著圍欄豎起的鐵杆,踮起腳尖望過去,還真的看見遠遠的樹叢後面有白色的影子在忙碌,她大聲喊:“貝蒂!”
貝蒂聽見她的喊聲,直起腰望過來,欣喜若狂的奔過來,邊跑邊喊:“我的孩子,是你嗎?”
隔著圍欄,貝蒂把手從欄杆間隙中間伸過來,緊緊握著她的手說:“我的孩子,可要想死我了,你要回來這裡住了嗎?”
她說:“貝蒂是我,我回來了,稍後我會讓人把這個門重新拆開,你有空可以過來找我和下午茶。”
貝蒂眉歡眼笑:“是嗎?那太好了!你走了以後,我天天都來這邊看一看,今天真的看到你回來了,上帝保佑!”
蘇文若也開心的熱淚盈眶,連一個萍水相逢的外國大媽都這麽關心她,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振作一點,多少對吳澤遠的研究給出一些期望,哪怕明知很渺茫,至少要跟愛她關心她的人有同樣的信心,不要去澆滅他們的希望。
她真的去農場深處工人的棚子裡,讓工人把那處圍欄剪開,交代完之後,她無聊的一個人走進了小樹林。
Sean以前跟她說,這裡面會有毒蟲,但那是對於春夏兩季而言,現在是秋季,毒蟲相對較少,來這裡,是她意外發現這片小樹林在春夏兩季看不出來特別,一進入秋季,一片綠色被滿樹通紅和金黃取代。
整整一大片林子,如詩如畫,真的像筆下描繪出來的那麽美。
腳下滿是落葉,她蹲下去捧起一把紅紅黃黃的葉子,站起身往自己頭上使勁一甩,顏色鮮亮的葉子便在空中翩翩飛舞了起來。
蘇文若暫時忘掉了煩惱,開心的像個孩子,原來她不喜歡的秋天,在這裡可以這麽美。
跟著被微風吹動的葉子,伸開雙臂團團轉圈,非常享受這美的令人沉醉的秋景,晃的眼花繚亂間,聽見不遠處“噗哧”的一聲笑。
她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透過從空中不停落下來的葉子,看到那夢裡揮之不去的深邃眼眸,正坐在一棵樹下看著她笑。
心裡似乎不知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回過神來問:“秦江瀾,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裡?”
秦江瀾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她身前說:“看見這片小樹林很漂亮,過來走走,發現裡面更美,就坐在這打算欣賞一下,然後看見一個傻妞,捧著一堆樹葉自己給自己撒花。”
她撅起嘴白了他一眼:“偷看就算了,還敢大膽嘲笑我,討厭!不想理你了!哼!”
說完,假裝生氣轉身就走,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回拽了半個圈,跌進他溫暖結實的胸膛。
秦江瀾臂膀緊緊的環著她,指間穿過她烏黑順滑的發絲,梳理著被風吹動的凌亂,那溫柔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說:“這動不動發脾氣的口吻是誰呀?難道我的妞回來了?好吧,這樣的妞才不會安靜的讓我害怕。”
蘇文若渾然不覺自己習慣性摟著他的腰,貼在他的胸膛上,聞著他身上似有若無的淡淡清香,閉上眼睛倍感安寧。
聽到了他的心跳,卻發覺秦江瀾的心跳好快。
正想嘲笑他,突然如同觸電一般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驚慌失措的後退,她拚命的搖著頭轉身往樹林外面跑,生怕秦江瀾會追上來,連被草叢絆倒,都來不及去揉一揉腳下的疼痛,爬起來飛快的跑遠。
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好難過,好像有一團東西堵住了她的心,塞的紋絲不動,呼吸好艱難,喘一下就會痛的她反覆敲打自己心口,難受的她想要大哭,卻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連哭喊出來都不敢。
霧氣還是漸漸彌漫了她的眼眶,那些裝不下的濕潤,終於溢了出來,卻在掉落之前,被涼涼秋風吹乾,放佛有人在告訴她,自己連流淚都不被允許。
一路跌跌撞撞的往草場外邊跑著,遠遠見到那棟漂亮的房子,她停了下來,給自己臉上擠出一抹微笑,再踩著軟軟的草地,步伐變的小了些,也似乎輕快了,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若無其事的進了大門。
於林還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手機,大約是在玩遊戲,而其實,他是在等吳澤遠從醫療室出來。
大門人影一晃, 於林便抬起了頭,見是她,忙拍了拍他身邊的沙發:“老婆快過來坐這,出去轉一圈,心情好些嗎?”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在於林身旁坐了下來,於林把手機拿到她面前,說:“你看,這是我們兒子最近的照片,有沒有變化?”
她依然微笑著點頭:“高了,還壯了,我想他了。”
於林說:“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回家,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天天在一起。”
原來於林不是在玩遊戲,而是他也想兒子了,才反覆看著那些照片。
她想說:好。
醫療室門打開,吳澤遠出來了,於林忙著招呼吳澤遠過來坐,蘇文若的話也咽了回去。
吳澤遠臉上顏色暗沉,坐下來很鄭重的說:“於總,您太太這病,可能不是一般的疑難病症,根據您太太的病症,還有驗血結果,我查了一些資料,您的太太……可能,是被稱為‘孤兒病’的牟霍會思血症。”
於林聽見吳澤遠這沉重的宣判,不僅沒有失望,臉上反而滿是欣喜。
他和秦江瀾並沒有告訴過吳澤遠,蘇文若得的是什麽病,吳澤遠經過這一天的檢驗,準確的對上了病症,說明他在醫學上的造詣不低,正因為這樣,於林才感覺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