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正把車很小心的拐了進來,停在小院裡,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美國男人,標準的深眼窩,高鼻子,金頭髮,這個長相,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忽然反應過來這裡是大姐家,這個男人把車開進來後院,可不就是大姐的丈夫嗎?小仙女和爸爸長的一個模子,當然會覺得眼熟。
大姐的丈夫居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聽見車聲的大姐和小仙女都走出來後院,小仙女就是個活潑的小兔子,一個箭步躥進了爸爸的懷裡,父女兩個很久不見,親熱的黏在一起撕都撕不下來。
大姐臉色看起來也非常的喜慶,或許是當著蘇文若這個外人,和本身中國人傳統的含蓄內斂,沒有像當地人那樣見面就“嘰嘰嘬嘬”吻一把。
“妹子,這是我的丈夫。”
大姐一說話,男人才發覺蘇文若的存在,抱著小仙女走近前來,空出一條胳膊摟著大姐:“親愛的,家裡有客人?”
蘇文若剛才一心隻想著不辭而別,沒想到被大姐的丈夫堵回來突然打斷,心底暗暗焦急,猛地察覺這一家三口都在看著她,連忙擠出個禮貌的微笑:“姐夫您好!”
男人很意外的看向自己的妻子:“哦?親愛的,這是你的妹妹?”
大姐正愁不知道怎麽解釋蘇文若的來歷,回過味來連連點頭:“呃……是的,我表妹從中國來西雅圖找她的男朋友,順便來探望我們。”
蘇文若小心地偷看一眼小仙女,孩子太小不懂說謊,一下子就可能說穿,蘇文若躺在河邊還是被這個小可愛發現的。
見這小可愛忙著抱爸爸的腦袋猛親,居然也沒有想起來插嘴,她才放下心來。
男人很熱情的把小仙女放下,伸出手說:“歡迎來我們家!”
蘇文若尷尬的跟男人握了個手,心裡還在惦記著怎麽離開這裡。
只是現在似乎要不聲不響的離開,似乎更難,大姐的丈夫回來,家裡多了個來回轉悠的人,到處是眼睛,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出去。
小仙女有了爸爸,也想不起來黏蘇文若。
她覺得正好一個人呆在後院裡,假裝幫忙打掃院子,隨時等著沒有人注意她的時候,能從院門溜出去。
如意算盤總是落空,每次“忙碌”的掃著掃著,挪去了院門,總會有眼睛能看到她,要麽小仙女躥來躥去,要麽男人樓上樓下走動,要麽大姐總出來喊讓她歇著不用去打掃院子,每回都到了院門口,手攀著門後又無奈的放了下來。
當真是不忍心打擊大姐這一家的熱情。
而很快大姐煮好了午飯,已經把她喊去吃飯,隻好暫時放棄,等吃過午飯後,看看他們要不要來個午睡什麽的,她就趁那會兒溜掉。
再不走,如果拖到晚上,她可能就走不掉了。
溫哥華總領館接聽了她的電話,必定會第一時間聯系國內在溫哥華辦案的刑警,柳音肯定已經知道了她提供的消息,刑警辦案經驗豐富,他們從邊境趕過來西雅圖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之前,必定也會先通知美國這邊的領事館,西雅圖地處華盛頓州,是舊金山領事館的管轄范圍。
如果舊金山領事館接到了消息,肯定會先找個由頭讓西雅圖警察就近來田園小鎮,防止犯罪團夥逃走。
蘇文若在下午就必須離開田園小鎮,再晚一些,走在路上都可能被趕來這裡的警察給逮到,不用怎麽盤問就顯露原形。
四個人坐在裡面吃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裡吃的,都是漢堡炸魚蔬菜沙拉這些食物,也沒有辦法像在國內那樣,一起吃飯給小朋友夾菜來打破尷尬。
男人倒是很健談,跟妻子和女兒說:“今天下午我的老板要去做臉部美容和燙頭髮,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老板晚上會有一個宴會,晚飯前必須趕回西雅圖,我很高興能跟你們團聚。”
蘇文若微微頓了頓,聽這意思,大姐丈夫的老板還是個女人,男人的話應該不會特意去做美容吧!
大姐和小仙女的臉色霎時有些失落,男人又安慰說:“我只要有時間就會回來的,我愛你們!”
大姐用眼睛掃了一眼院子裡的豪車說:“你把老板的車開回來,她同意嗎?”
男人點頭說:“只要我在晚飯前趕回去接她就行了!”
聽到這裡,蘇文若心臟蹦跳的如同巨木撞鍾,腦力回轉和呼吸不穩定讓這撞擊心臟的力度顯得非常不均勻,一下緊似一下。
她正愁自己沒有機會不辭而別,也愁沒有地方可以去,眼前飯桌上滿眼愛護妻兒的男人給她提了個醒。
蘇文若決定搭這個男人的車離開田園小鎮,去西雅圖找sean,只有在sean的身邊,才不會讓她時時活在警察的眼皮之下,至於sean的母親羅謹姝,或者晴天那個死女人會怎麽樣,已經無所謂,她會請sean幫她回溫哥華,去完成至今沒能完成的事!
她趕緊低頭猛啃了幾口漢堡,不想讓飯桌上的人看出她的神色異常,因為她現在激動的手已經微微在發抖。
直到把整整一個大漢堡給啃完,喝了幾口蔬菜湯之後,她的心裡的激動才慢慢平複下來,清了清嗓子對男人說:“姐夫,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西雅圖嗎?呃……因為,我不太熟悉坐公共汽車。”
男人還沒有開口,倒是把大姐和小仙女給愣了一愣,大姐不明所以的在自己丈夫和蘇文若兩邊看了兩眼,疑惑的問:“妹子,你這就回去了?”
蘇文若臉在發熱,一肚子的抱歉不知道怎麽跟大姐解釋,一開口讓她難以掩飾的紅起臉來:“大姐,我也是剛剛聽見姐夫說下午要回西雅圖,剛好我……嗯,是吧?”
說這沒頭沒尾的話,還對大姐眨了下眼睛,大姐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在自己丈夫面前,說出她跟男朋友家鬧的不愉快的事,收到她的暗示,趕緊配合的點頭:“哦,對對!剛好有順風車,還是妹子腦子靈活,你要是一個人坐公共汽車回去,我還真不放心呢,你姐夫反正也是去西雅圖,剛好順路!”
“謝謝大姐,謝謝姐夫!”蘇文若轉頭摸了把小仙女一頭順滑的金發:“寶寶,阿姨會一直記著你的!”
小仙女剛剛還沉浸在父親回家團聚的歡樂氣氛中,小孩子思想單純直接,被蘇文若突然說要離開,馬上淚眼汪汪的問:“阿姨,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看到小仙女這不舍的模樣,她只能心裡暗暗難過,臉上還是佯裝笑意:“阿姨答應你,有空就回來,你一定要乖,聽媽媽的話,過馬路的時候要注意安全。”
連一旁看著的大姐都有些難過起來,大姐跟自己的丈夫說:“妹妹的證件過期了,你一定要把她送到地方,不要半路放她下車,如果她一個人走在街上,遇到警察會很危險,你能明白嗎?”
男人深陷的眼窩裡,炯炯的眼神在蘇文若和大姐臉上來回掃了兩遍,神色嚴峻雞啄米似地點頭:“原來是這樣,好的親愛的,放心吧,我一定把妹妹送到目的地!”
下午三點,蘇文若含淚笑著跟小仙女和大姐道別,鑽進了這個大姐丈夫的車子,緩緩從巷子裡穿出了街道,她連車窗都沒勇氣按下來。
小仙女和大姐跟出來街上揮手告別,大姐懷裡的小仙女指著漸行漸遠的車子跟媽媽哭訴不止。
蘇文若雙目無神的望著街道上穿梭而過的風景,似乎她總是在跟人告別,或許不只是告別,應該是永遠的離別,人是情感動物,每一次對關愛她的人微笑轉身,就會在她心底留下一道悲傷,把這些人深深刻進生命裡。
什麽時候沒有了那一道又一道的悲傷,就是她已經去到了孤單冷清的另一個世界。
“妹妹?你要去西雅圖市區那個地點?”
大姐的丈夫中文說的不那麽標準,但不妨礙交流。
蘇文若自上了車,就一直沉默,這會兒才想起還沒有跟人家說去哪,在內後視鏡裡禮貌的望了一眼大姐的丈夫說:“我要去華盛頓湖edina半島,姐夫你認識路嗎?”
大姐的丈夫從內後視鏡裡返回來的目光非常吃驚:“你要去edina半島?你住在那裡?”
顯然這個男人以為蘇文若的親戚是富豪,或者她自己是富豪。
她微微苦笑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隻好說:“姐夫你的時間趕得及嗎?現在三點多,去到西雅圖市區就已經很晚了。”
如果說之前男人的態度對她是友善,這下子明顯的多了些敬意,不管哪國人,或是什麽層次的人,對富豪區出來的人總會高看一眼。
“沒關系,我們去到西雅圖市中心大約下午四點半左右,我只要在五點半前去接老板就可以了,先送你去華盛頓湖。”
有些不能理解,給富豪當個司機,像今天這樣回家探妻兒的時間總能抽出來,為什麽大姐丈夫的這份工作,那麽近的距離都會沒有時間回家。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