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方少川和葉韻坐在篝火邊，直勾勾盯著石灶上的瓷罐，不時喉結鼓動，吞咽口水。

　　咕咕嚕。

　　葉韻的肚子再次發出不爭氣的響動，事實上她已經吃過東西了，是方少川分給她的半盒壓縮餅乾，可是這對餓了一天的女人來說，實在無異於杯水車薪，尤其是聞著瓷罐中冒出的陣陣香氣，她便不由生出一種“這輩子都沒有這麽餓過”的錯覺。

　　方少川也很鬱悶，柳直已經告訴了他捕魚的方法，說實話，他心裡極為佩服，但佩服歸佩服，叫他親自去嘗試，卻是絕對不敢的。

　　他剛才去河邊勘探過，知道那些綠瑩瑩的光點就是大頭怪魚的眼睛，這多少讓他打消了一些顧慮，但鼓了很久的勇氣，他還是沒敢將手探進河裡，更不用說以身作餌的親自引怪。

　　“連下水都不敢，你什麽時候能具備獨自狩獵的能力?是打算要我養你終老還是怎樣?”

　　柳直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平靜，但方少川能清晰感覺到了其中的不滿，隻是，無論他怎麽催眠自己，怎麽鼓勵自己，辦不到就是辦不到，他試了很多次，始終不敢踏進那條河流半步。

　　於是，柳直生氣了，他們倆都沒了魚湯可喝。

　　瓷罐前，柳直左手拿一根木製湯杓，右手用筷子在湯裡左右攪拌，等鹽徹底溶散了，他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明明味道很一般，卻故意吃得津津有味，似乎這不是魚肉，而是人間至味，天上珍饈，並不時舀一杓湯，吹一吹，送進嘴裡，喝完後還要露出一副極為享受的神情。

　　演技敢再浮誇一點嗎?

　　方少川和葉韻都一眼看穿了他，但仍是止不住的口水狂吞。

　　這時候，柳直忽而將眼神投了過來，漫不經心的問道:“我說你們倆，想不想嘗嘗這魚湯什麽滋味?”

　　二人先是一愣，旋即腦袋狂點。

　　“想嘗可以，但也不能白嘗了。”柳直夾著魚塊不停往嘴裡塞，一邊咀嚼吞咽，一邊看著二人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相信你們心裡都很清楚，回地球是暫時不用想了，怎麽在這裡好好活下去，才是我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另外，有一點我要先跟你們說清楚，我不是什麽好人，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說到這，他轉向方少川:“少川，有一件事我想你還沒弄明白，我之所以願意幫你，給你吃的，隻是因為咱們是同學，僅此而已，你一定要記住，我只會在有限的情況下給你幫助，如果咱們的生命同時受到威脅，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不害你，不把你往火坑你推，絕不會拚了命去救你。”

　　方少川聽得呆住了，才穿越不到一天，他根本沒想這麽多。

　　柳直喝了口魚湯，繼續道:“而且我這個人耐心也不太好，你現在本身就是個累贅，還帶著一個累贅，結果你還不願意學東西！你有沒有想過，沒了我你能幹什麽?你會捕獵麽?會鑽木取火?還是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不耐煩了把你撇下，你還有你旁邊這位，是不是乾脆自殺算了?”

　　柳直的話很難聽，但大部分都是心裡話，選擇幫方少川，是因為前世倆人是生死之交，曾患難與共，並肩作戰，而且他還欠方少川一條命，但再怎麽樣，他都不可能為了方少川犧牲自己，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不擇手段。

　　只因他背負著的使命太過沉重。

　　方少川心中羞愧，腦袋也垂了下去，他確實沒想過這些，穿越後的茫然無措，

早在遇見葉韻的那一刻就消散無蹤了，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和美好幻想。　　如果柳直不說這番話，他在短時間內肯定醒悟不過來。

　　葉韻的臉色也很難看，驚愕中帶著羞惱，她沒想到這個男孩竟然這麽理性，理性得近乎冷血，明明是剛穿越，自己和方少川都還處在適應階段，他就已經把一切都想好，並且明確指出，危險狀況一旦出現，他肯定是只顧自己，絕不可能強行救人。

　　要想活命，讓自己具備自保能力是必要前提。

　　看著柳直認真的神情，葉韻絲毫不懷疑他話語中的真實性！

　　“少川，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得進去在你自己，現在，咱們再說說這喝湯的條件……”柳直把剩下的魚塊全放進罐裡，用筷子攪拌兩下，繼續道:“其實也很簡單，你如果還想跟著我，那麽從明天開始，我要你做的任何事情，不管用什麽辦法，你都必須做到，答應了，這鍋湯就是你的，當然啦，就算你不答應，這鍋湯我一樣會給你，不過以後咱倆就各走各路，你愛去哪都行，總之別跟著我。”

　　“條件就是這樣，你考慮好了再答覆我。”

　　方少川傻了，睜大雙眼愣愣地看著柳直，這個條件自己有什麽選擇的余地嗎?不答應的後果顯而易見，他和葉韻都會死在這裡，而答應了好歹還有條活路。

　　“不用考慮了，直哥，我以後都聽你的。”方少川義正言辭的站了起來。

　　“你確定?如果我說的事情你辦不到，我還是會把你一腳踢開。”柳直強調。

　　“此乃正義直言。”方少川一臉認真。

　　噗，葉韻嘴角一揚，想笑，但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現實可不是電影橋段，方少川能否做到柳直所說，可還是個未知數。

　　而一旦辦不到，倆人生死堪憂。

　　“我希望你明天醒來，還能記得自己說過什麽。”柳直說完，把湯杓和筷子遞給他，然後從包裡拿出一個布袋，將沒切的幾塊魚肉裝了進去。

　　“喏，韻姐，筷子給你，你先吃肉，待會兒咱們再換。”方少川知道葉韻很餓，於是把筷子先給了她。

　　“謝謝你，少川。”

　　“客氣什麽，快吃吧，你肯定很餓了。”

　　“嗯。”葉韻應下，夾起一塊魚肉，吹冷了些放進嘴裡，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餓的緣故，她覺得十分美味。

　　等倆人吃飽喝足，柳直打發他們收拾好東西，自己拿著背包，放在一塊岩石上墊著，斜躺在上面，朝方少川道:“少川，你先守夜，挨不住了就叫我，我先睡一會兒。”

　　異界的夜晚很短，隻有白天的一半還不到，他必須抓緊時間休息。

　　“噢，知道了。”方少川應了一句，繼續和葉韻低聲交談著，他們倆都沒有早睡的習慣，加上剛吃了頓飽的，自然是一點不困。

　　不一會兒，空曠的河灘上就隻余低語聲和輕微的鼾聲。

　　…………

　　一夜無事，倆人輪換守夜，沒幾次天邊就現出了魚肚白。

　　見馬上就要天亮了，柳直雖然精神不濟，卻也沒有再叫醒方少川，他現在正處在精力最為旺盛的年齡段，即便睡眠很少，撐個三五天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得盡快找到附近的聚集地才行，隻有在那裡，才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我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覺醒，並且把附近的人都收攏起來，這‘歸藏山脈’畢竟太過危險，那些最厲害的野獸，就算覺醒者都不一定對付得了，更不用說普通人。”

　　“就是不知道，現在走的這個方向是否正確?”

　　柳直暗暗思量著，他會篤定這附近有聚集地存在，自然是有原因的，前世的他運氣不錯，雖然是傳送到了缺食少水的北荒，但睜開眼的時候，身旁就有了四五十個同伴。

　　後來城邦建立，還有人專門做過調查，證實了每一個“傳送圈”內，都至少有一群人是分布在同一個地方，多則百余，少則數十，其余人則散落在這群人周圍。

　　正是因為這種聚集地的存在，才最大限度的保障了人類的存活率，為之後的部落和城邦興起，打下堅實基礎。

　　“再往前走一天吧，如果還找不到，就換相反的方向。”

　　心中計較已定，柳直便不再多想，盤膝坐好，暗運“導氣術”中的吐納之法，將天地之間的靈氣納入體內，一點點煉化成自身可用的“元氣”。

　　這是覺醒的第一個步驟，叫做“化靈”。

　　化靈並沒有什麽技巧可言，主在勤奮二字，修煉的時間越長，效率越高，獲得的元氣自然也就越多。

　　一旦元氣積累到一定的量，便可以開始覺醒的第二個步驟――開體。

　　開體所講究的，是控制元氣將體內的經脈和骨骼盡數疏通，讓元氣能夠順暢流轉，遍及全身，周而複始。

　　到了這個程度， 就代表體內形成了一個聯系緊密的內循環，髒腑與血肉相連，血肉與骨骼相連，骨骼與經脈相連，最後經脈又與髒腑相連，如此往複，生生不息。

　　元氣在這個流轉的過程中會如同河流一樣，不斷浸潤增強這四個部位，從而達到脫胎換骨，洗髓伐毛之效。也就是所謂的成功覺醒。

　　導氣術中，把這一境界叫做“玄體”。

　　前世柳直自行摸索了六年，苦修導氣術三月，也不過達到玄體大成境界，而之後的三年多時間，因為鬥妖場在每次戰鬥後都會封禁他們體內的關鍵竅穴，致使元氣僅能恢復，無法增漲，所以柳直的境界提升變得極為緩慢，是靠著一次次的生死搏殺，才勉強達到了玄體巔峰。

　　至於為什麽有一部分人會自行覺醒，這一點柳直也不太清楚，前世有人猜測是那股讓所有人傳送的未知力量動了手腳，也有人覺得是天賦異稟，還有人認為是每日呼吸時吸收的天地靈氣自行衝開。

　　說法有很多，但從沒人給出過相關的證據，直到導氣術出現，人們才逐漸遺忘這個話題。

　　玄體之後的境界，叫做“凝元”，共分九重，每提升一重，自身實力都會成倍增長，柳直聽說，完虐他們的那個岩族國家，實力最強的倆人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凝元八重，他無法想象那是什麽樣的戰力！

　　如何突破到凝元境界?凝元後怎樣繼續提升?這些柳直都不知道，因為導氣術最多隻能讓人修至玄體巔峰，要想突破，就必須先獲得凝元期的修煉功法。

　　這一點他倒並不擔心，他心中已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