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悅沒有將小小帶回自己的房間，她在裡面待得久了，窗戶也早已關上，說臭氣衝天絕不為過，她自己倒沒事，早已經習慣了，但小小這丫頭，只怕一進門就會被熏暈過去。

　把小小帶回客廳，她自己沒坐，站到了三米開外，一是怕味道留在沙發上，二是擔心小丫頭因她身上的異味而感到不適。

　“臭姐姐，你怎麽從來不說話呀?你是啞巴嗎?”小丫頭睜著圓圓的大眼睛，輕聲問了一句。

　舒悅微笑著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聲音已是變得極為難聽，她不想嚇到了小丫頭。

　小女孩的臉上突然浮出一抹黯然，低聲道:“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臭姐姐，你知道嗎?我爸爸就是一個啞巴，他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話，可是我知道他很愛我，比任何人都要愛我，後來有一天，爸爸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一個叔叔跟我說爸爸被怪物吃掉了，我很傷心，哭了好久好久，臭姐姐，你說我爸爸還會回來麽?”

　面對小女孩期盼且純真的眼神，舒悅心裡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她展露笑顏，輕輕點頭道:“會的，爸爸總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

　小女孩一直盯著舒悅的嘴唇，等她說完，才略有些苦惱道:“臭姐姐，你說得太快了，我看不懂，只有爸爸跟我說話我才看到懂，他總是說得很慢很慢，每一個字我都能看明白，嗚嗚，我好想爸爸。”她癟起了嘴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舒悅心中一咯噔，她沒想到小丫頭竟然聽不見，走過去蹲在她身邊，示意小丫頭捏著自己的鼻子，舒悅笑著道:“你如果捏著鼻子，不僅聞不到臭味，而且還不想哭了，是不是?”

　這一段話她說得很慢，一字一字而出，並沒有發出聲音，僅是用了誇張的口型。

　小丫頭破涕而笑，重重點頭道:“是呀，臭姐姐你真厲害。”旋即她又有些沮喪道:“可我還是想爸爸。”

　舒悅心念一轉，問道:“你以前就聽不到嗎?”

　她想轉移小丫頭的注意力。

　小丫頭搖頭道:“不是的，我在家裡的時候能聽到，爸爸會在我的耳朵裡塞一個東西，有了那個東西，我就能聽到聲音了。”

　“那你還記得那東西叫什麽嗎?”

　“嗯，不記得了，不過那東西很像吃過的口香糖，爸爸老是跟我說，讓我不要一不小心吃掉了。”

　二人一問一答，聊了有十多分鍾，正是頗為融洽的時候，開門聲突然響起，兩個二十多歲的女孩走進屋子，她們一進門就聞到了異味，然後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小小以及蹲在小小身前的舒悅。

　她們是舒悅的另外倆位舍友，目前都是物資局的員工，因最近都在加班加點的趕造生產工具，這才回來得晚了些。

　“我說怎麽有股臭味呢，真惡心。”其中一個姑娘眉頭微蹙，厭惡的看著舒悅道:“喂，你能不能行行好，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要出來?你看看小小，鼻子都捏紅了。”

　另一位姑娘憋著一口氣，把小小從沙發上抱起來，然後對舒悅喝道:“還愣著幹嘛，請你麻利的回自己屋裡好嗎?我們可還想多活幾年呢。”見舒悅神色迅速轉為灰暗，看了小小一眼，便起身朝自己的單間走去，她還嗤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人事覺醒局那些人到底怎麽想的，分了這麽個奇葩過來。”

　先前那姑娘回道:“回頭讓我哥想想辦法，能把她調走最好，真是受夠了，整天跟住在茅坑裡一樣。”

　小丫頭雖然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但看得出她們對舒悅的態度很不友善，連忙開口道:“娟姐姐，琴姐姐，你們別凶臭姐姐好不好，她不是壞人，她剛才在跟我講故事呢。”

　二女都知道小小聽不見自己說話，又兼心中憋悶，懶得一字一字去跟她解釋，其實她們心中對舒悅的厭惡還佔少數，更多的反而是恐懼，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種臭味會不會有毒，鼻子能捏住，總不能停止呼吸吧?萬一相處久了傳染到自己身上，那豈不是倒了血霉了。

　眼看舒悅走了房間門口，屋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付魁，是這裡麽?”

　另一道聲音旋即響起:“527號，沒錯，是這裡。”

　舒悅身子一顫，卻是忽而停住了腳步。

　…………

　葉韻和田依依來到校場後，找了站崗的士兵詢問。

　“同志，打擾一下，請問第四龍兵營的營房在哪裡?”開口的是葉韻。

　“你們是探親還是拜訪?”士兵回道。

　“嗯……拜訪。”葉韻覺得這麽說比較合適。

　“拜訪請去那邊的崗亭做登記，我們會派人進去通知的。”

　“好，謝謝。”

　來到崗亭，說明來意後，坐在裡面的士兵擰眉道:“四營一連的侯連長?二位是不是記錯了?四營一連的連長不姓侯。”

　田依依驚道:“不可能吧，我明明記得他是四營一連的連長啊，從龍兵營創立開始就是的。”

　士兵恍然:“噢，你們是說侯大傑侯連長是吧?”

　田依依連連點頭:“對對，就是他。”

　士兵道:“他現在不是連長了，跟我一樣，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啊！田依依一臉不解:“為什麽啊?”

　士兵笑了笑，感歎道:“還不是因為他打仗太猛了，孤身一人就敢往半狼人的軍陣裡衝，差點死掉不說，還因為違反軍律，被首領痛罵了一頓，直接降成了普通士兵，不過在我們很多人眼裡，他已經是我們龍兵營的第一猛將了。”

　田依依愣了一下，似乎想象到了侯大傑沙場決死時的情景，眼眶迅速泛紅，繼續問道:“那個，我能見一見他嗎?我是他以前的同學。”

　士兵道:“可以的，你填一下這份表，如果他同意見你，我會派人送你進去。”

　“謝謝。”

　田依依很快填好了表，士兵交待一名值崗的戰士送給侯大傑，沒過多久，戰士便跑了回來，對田依依道:“侯連長同意見你了，跟我來吧。”

　田依依喜不自禁，轉身看了葉韻一眼，後者對她輕輕點頭，以示鼓勵。

　軍營裡很安靜，左邊有十幾座寬大的廠棚，不過現在已是空無一人了，大部分都搬去了新建好的宿舍樓裡，小部分則分到了沒有住滿的圓頂小屋。右邊是一排排營房，營房前有許多士兵正在進行軍姿訓練，端著一杆六方槍一動不動，像雕像一樣。

　跟著戰士快步走了一陣，田依依隔得很遠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長手長腳，身型壯碩，穿一身妥帖戎裝，靜靜站在那裡，臉上再沒有當初的半分憨厚，取而代之的是真正歷過鐵與血的剛硬和英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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