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眼神落在柳直身上，瞧了半響，漠然搖頭道:“認不得了。”

聲音機械沙啞，不帶一絲感情。

柳直扶著他的肩膀道:“張叔叔，你再仔細看看，我是柳直啊，柳學先的兒子，柳學先你記得嗎?”

“柳學先……”中年男子似是想起來了，眼神中的焦距也逐漸凝聚，呆呆地看著柳直道:“你是小直?先哥的兒子，小直?”

柳直點頭道:“是我，張叔叔，您先坐，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二人坐定，張叔叔看向柳直的眼神極為複雜，有突然得見熟悉之人的喜悅，有身份倒換帶來的不知所措，但更多的還是遭逢大難後的茫然與痛苦，片刻後他定下神來，問柳直道:“小直，你在這裡是?”

柳直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巫陽適時開口道:“張先生，您侄兒是部落的最高領導者，我們都稱呼他為首領。”

張叔叔愣了一下，環視眾人一圈，終於確定巫陽不是在開玩笑，又是欣慰又是激動的看著柳直，半響才感歎道:“好好，小直，你這是光宗耀祖了，先哥還一直擔心你考不上一個好學校，準備送你去當兵呢，沒想到啊，轉眼你就有大出息了……”

聽到這話，柳直不由晃了晃神，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張叔叔拍著自己肩膀，誇讚自己籃球打得很棒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正值壯年的風趣大叔，老喜歡跟自己說些帶顏色的笑話，如今卻是滿臉滄桑，像是突然老了十幾歲，強壓住內心翻湧，柳直正色道:“叔，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您是一個人穿越過來的嗎?”

張叔叔神情瞬間黯然，啞聲道:“你嬸嬸和我一起過來的，只是她已經，她已經……”

他似是難以繼續，捂著臉低哭出聲。

那年輕男子在旁邊道:“首領，張嬸被那群畜生給糟蹋了，還是當著張叔的面，張叔被人按在地上，我們也不敢動，那些畜生殺人不眨眼，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後來……後來張嬸就被他們給糟蹋死了。”

柳直眯著眼，牙關也咬緊了，張嬸是看著他長大的，性子溫柔賢惠，對每個人都很和善，因兩家關系好，又隻生了一個獨女，一直將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現在卻……他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繼續問道:“為首的是哪國人?”

張叔叔仍舊處在悲痛中，年輕人隻好回道:“是印尼人，統治營地的大部分都是印尼人，另外還有一些東南亞其他國家的，不過他們都是低等平民，沒有蓄養奴隸的資格，見到印尼人必須要磕頭跪拜，處境並不比我們好上多少。”

“營地裡一共有多少人?兵力又有多少?”柳直又問。

“具體數目我不太清楚，不過兩三千人總是有的，那地方和山裡不同，人口密度很高，走個二三十公裡就能碰到一個人類聚集地，他們只要發現了新的人類聚集地，就會組織人手過去搶人，至今為止，還沒聽說他們有被誰打敗過，每次勝利後，他們都會把外族的老人和小孩全部殺死，比較強壯的男人也會殺掉，剩下的則全部帶回營地充當奴隸，強迫勞動。”年輕人眼神漠然的回道。

柳直低頭陷入沉吟，前世印尼人算是最為強大的勢力之一，他們雖然民族眾多，卻表現得頗為團結，算是一個內鬥較少的國家，通過不斷的軍事征服和搶掠聚集到大量人口，他們的領袖自封為“先知”，創立新教，頒布嚴苛教律，稱自己是新世界的救世主，嘴上說著救萬民於水火的話，實則推行的卻是極端統治，視異教徒與外族為次等公民，

逼迫這些人信奉新教，若是不從，則貶為奴隸甚至加以迫害。而現階段，他們顯然是在做原始資本的積累，通過暴力手段掠奪和奴役外族人，奴隸的數量越多，他們的發展速度就越快，只需嚴格管控好覺醒者，基本就不用擔心反叛。

前世由華夏人組成的最大勢力是華夏聯邦，而印尼人也有類似的同盟，他們的人口和軍隊比華夏聯邦更多，因為中間隔著印度、日本、阿拉伯等國家的勢力范圍，兩大勢力之間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至於為什麽印尼聯盟會比華夏聯邦人口多，是因為印尼勢力一共只有兩大聯盟，分別位於泰寧平原和歸藏山脈，而華夏聯邦只是數十個華夏聯盟組織中最強大的一個，像北荒、極寒冰谷、歸藏山脈、泰寧平原的東南、西南、西北等方向，甚至罪罰之地中，都有華夏聯盟組織的存在，多則近千萬人，少則兩三百萬人，也同樣是因為各方勢力阻隔，華夏聯邦與這些聯盟組織的聯系並不密切。

在前世，印尼人聚斂財富的最大手段就是販賣奴隸和戰俘，其他勢力雖然也會這麽做，但一般不會太過明目張膽，而他們是將奴隸作為商品往周邊傾銷，換來各種生產原料，再以武力吞並周圍的一些小勢力，如此往複。

不過，印尼人前期積累原始資本的血腥手段，柳直倒是沒怎麽聽過，至少在販賣奴隸已經淪為平常的世界中，就算聽到了，感受也不會如現今這般深刻，他抬頭看著年輕男子，繼續問道:“他們的武器裝備怎麽樣，開始建城了沒有?”

年輕人想了想道:“武器裝備還湊合，基本都是鐵製武器，至於建城……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們圍了一圈土牆出來，房子也造了不少，但都是土做的，那裡石料很少，最多的就是泥土。”

“食物方面呢?他們有沒有種植和畜牧?”

“種植有，畜牧沒有見到，而且種植的產量很低，他們主要的食物來源是狩獵和搶奪，食物充足的時候，我們每天還能吃一兩頓，如果食物沒多少了，基本就是餓著肚子，他們從來不會管顧我們的死活，我記得有一次，他們連續七八天沒有發食物給我們，好多人都餓死了，其他人為了活下去，就開始吃餓死的人。”年輕男子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冷漠的神情中夾雜著幾分痛恨，形成一種怪異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