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某地。
凜冽寒冬的冰封才剛剛開始,陰沉的天空落下點點白雪,深棕色的枝頭堆滿了昨夜的積雪,破曉尚未降臨,世界還處於一片寧靜之中。
遠處,爬滿青苔的舊式建築尚處於沉睡中,只有走廊的窗戶映照出點點燭火,在透著殘冬涼意的曉風中搖曳。
而在別墅三層的一隅,位於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卻閃爍著不同於蠟燭的冷色的光。
半開的窗戶,飄蕩的窗簾,晨星的微光照耀下,是一張不算整潔的長桌,以及桌上雜亂擺放的金屬器具。
廣口瓶中,無色的液體粘稠異常,扭曲著光線,一個個裝有五彩繽紛液體的試管貼著標簽,規矩地陳列於精致的木製架子上。
天平的一端是嶄新的砝碼,隱約可以看到側面以古代文字標識的聖戰歷一零一三年新製的字樣,而另一端則是堆積在白紙上的黑色粉末,稍稍搖晃兩下,天平的指針便趨於平穩,最終在表示平衡的刻度周圍回蕩。
“正好。”
將紙上的粉末抖落進燒杯中,青年——或許該稱其為少年——用鑷子把砝碼放回盒子中,接著熟練地從牆邊的木架上取下一瓶青綠色的液體。
亞麻布編織的長袍雖然粗糙,與平日自己所穿的羊絨襯衣無法相比,但論起被實驗的各種試劑弄髒衣服後會遭到的責罵相比,他更願意忍受這片刻的不自在。
少年臉色蒼白,黑色的瞳孔中注視著自己手中的試驗器具。
“……接下來是將這個緩緩倒入燒杯中,以玻璃棒攪拌使其充分溶解。”
仿佛對自己有些不自信,少年一邊念叨著,一邊按照桌邊攤開的書本上的操作規程,將瓶口靠近燒杯,緩緩傾斜。
青綠色的液體順著杯壁流入杯中,與黑色的粉末甫一接觸,便發出滋滋的響聲,同時冒出嫋嫋青煙,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擴散,讓少年有些懊惱自己為何忘記戴口罩來做這個實驗。
三分之一燒杯很快就被填滿,杯中的反應也隨著玻璃棒的攪拌而逐漸減弱,大約一刻鍾後,原本黑色的粉末和青綠色的液體,便融合成亮黃的溶液。
“成功了。”
盡管按照書上的方法,幾乎想不到任何失敗的道理,然而少年依然為眼前這亮黃色的液體而暗自雀躍。
至少,自己還是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想到了三周之前那場可以稱得上是噩夢的會談,他搖搖頭,試圖將那些話語從腦中驅逐出去,讓精神集中於眼前的燒杯中。
他拿起鑷子,從手邊裝飾華美的銀製盒子中取出一枚緋色的結晶,將其小心放入溶液中。
沒有發生任何反應,但少年並沒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用玻璃棒攪拌一會兒,等待亮黃色的液體變為暗紅之後,便將燒杯中的溶液倒入一支試管裡,來到房間另一角。
這裡早已被清空,乾淨整潔的地板看不到一絲灰塵,唯有一個複雜的圖案,隱約可見。
少年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試管裡的液體沿著那圖案的邊緣傾倒,很快,凹陷下去的圖案便充斥了暗紅色的液體。
那是一個圓形的法陣,複雜的文字和線條卻顯得無比和諧,簡潔而優美。
法陣的中心,放著一顆赤色的寶石,正閃耀著微光。
“完美。”
少年見到法陣構築成型,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鑲嵌著海藍寶石的銀製墜飾,以右手抓住墜飾的細線,使其懸掛在法陣的正上方。
仿佛共鳴一般,海藍寶石與那枚紅色的結晶立刻同步閃爍起來。
“連同無盡虛空,構築魔力的通道,訴說祈求,感知回應。”
口中念叨的既不是什麽魔法的咒文,也不是什麽身旁書本裡的文字,而是,作為基礎中基礎的理論。
撲通——
心臟仿佛漏跳一拍,可以感受到從墜飾上,傳出了些許的漣漪。
仿佛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
清晨乾冷的空氣混入了躁動的氣息,作為法陣主體的暗紅色液體仿佛也受到這躁動的影響,逐漸有了波瀾。
起先是細微的波動,然後是大幅度的激蕩,最終,沸騰一般,暗紅色的液體震動著,與少年手中閃耀著蒼藍光輝的墜飾宛如共鳴般,閃爍的頻率與震蕩的頻率趨於一致。
然後,更大的波動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右手似乎要脫離自己的掌控般顫抖,少年面露難色,不自覺地將左手按住右手手腕,試圖控制住不斷擴大的共鳴反應。
緋色的結晶迸發出耀眼的光,與海藍寶石的光輝交相輝映。
少年這個時候輕輕咬破自己左手的食指,鮮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流下來,滴落到法陣中去。
嗡——
法陣上,銀色的世界弦交錯,纏繞住少年的右手和那掛墜,他感到自己似乎在水中飄蕩,無法觸及任何東西,這樣的感覺持續了一定的時間之後,他才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猛然回過神來。
“......來自久遠過去的英靈,響應我的召喚,於此現身吧。”
一長串的咒文末尾,是他有些不穩的呼喚。
然後,爆炸產生了。
狂亂的風將整個房間弄得一片狼藉,少年被衝擊波所震退,感到胸口一陣鮮血上湧。
他灰頭土臉,掙扎著才從已經變成碎片的桌子中爬起來。
接著,在一片煙塵中,他看到了“那個”的身影。
有些破爛的鎧甲之中, 是森森的白骨,高挑的個子,背後,一柄巨大的長劍分外駭人,空洞的雙眼中,蒼藍的幽火正在搖曳。
“骷髏???”
少年內心一陣驚訝,隨後又變成無比的失落。
這個召喚法術花費了他長久的心血,是他最後翻盤的希望,可沒想到,居然召喚出來的是一個最劣等的骷髏!!?
果然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廢物嗎?
少年輕歎一口氣,但很快,那骷髏的舉動令他再度震驚起來。
因為那個最下等的亡靈,在看了看周圍之後,竟然朝著少年伸出了手。
“英靈阿爾方斯,遵從召喚而來,我問你,你就是我的召喚者嗎?”
又編出一個名字,骷髏,羅森對眼前的少年說道。
(第三卷.探求者迷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