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抵達群青要塞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
雖然正如其名所示的,永夜森林裡並沒有白晝與黑夜的區分,天空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漆黑,但人們還是根據習慣來計算了時間,在卡恩副隊長第三次掏出計時器確認時間之後,幾位雇傭兵們終於得以窺見那傳說中的群青要塞。
蒼青色的光柱拔地而起,直衝入雲霄,在永不停息的暴風雨中開辟出了一塊寧靜之地,古樸而高聳的城牆書寫著歲月的斑駁,那數不清的爪痕正是這千百年來要塞經歷的一次又一次魔潮的印證,光是看著這些深入磚石數寸的烙印,便能遙想當年的戰鬥是多麽地激烈。
“在人類最強盛的時期,拓荒騎士們一度將文明的邊界拓展到了法蘭要塞以西的疆域,當時,人類王國的版圖是現在的數倍有余。”
仿佛在追憶往昔的榮光,莉娜輕聲說道。
“然而連年的戰亂導致混沌的勢力反攻,盡管混沌之民依舊沉睡,但秩序一側依舊節節敗退,最終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卡恩補充道,他收起了握持著的計時器,帶領著車隊踏入了群青要塞的光芒之中。
羅森頓時感到心中一片澄澈——盡管對於一個亡靈來說,“澄澈”這種形容似乎有些畫風不對——比起微光水晶或者初火余燼那將紊亂的世界弦重新固定的感覺不同,群青要塞的火焰更像是直接將這一片區域的法則重新改寫了一般,感受不到一絲混沌的氣息。
回望外面,那飄搖的風雨此刻彷如一場夢境,就連聲音都被青綠的光芒所阻隔,羅森抬頭看向天空,青藍而悠遠的蒼穹波瀾不驚,明媚的陽光透過盔甲的縫隙滲入他那松散的骨架裡,即使身體故去許久,羅森依舊能感到那來自秩序之力的溫暖。
不過很快,耳邊傳來的聲響就讓羅森將視線放到了那厚重質樸的大門上。
咯咯咯——
伴隨著齒輪咬合的聲音,沉重而斑駁的鐵門徐徐升起,一行人首先看到的,是一位頭髮已經雪白的老騎士。
他額上的皺紋很深,如同刀削一般的面容顯得滄桑而淡漠,海藍的雙眸卻沒有一絲混濁,身上的鎧甲雖然因為魔力之雨的腐蝕而顯得有些破落,但胸前那依舊閃耀的鐵十字勳章卻昭示著他赫赫的戰功。
“格蘭蒂亞小姐,在下恭候多時。”
老騎士微微頷首,單膝跪地,以謙卑的姿態說道。
“加斯科因伯伯,別來無恙。”
從馬車中探出腦袋,格蘭蒂亞在旁邊侍女的攙扶下走下車,輕輕將手放到了老騎士面前。
“上次見到的時候,你才只有那麽點高,如今也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士了。”
在幾位雇傭兵略顯嫉妒的視線中老騎士行了吻手禮,隨即站起身,看了看護衛在格蘭蒂亞身側的卡恩副隊長。
“卡恩,你小子終於進階黑鐵了嗎?”
一眼便看出卡恩的進步,被換作加斯科因的老騎士帶著些許揶揄的意味說道。
“是的,老師。”
即便如此,卡恩也不敢有所怨言,隻匆忙應答,仿佛相當畏懼眼前這個蒼老的騎士一般。
“這是......”
手持赤紅色長槍的蘭斯來自外地,並不了解眼前這人的身份,不過看著無論是格蘭蒂亞還是卡恩都對他相當尊敬的模樣,想必也是一位頗有實權的人物。
“這是萊奧納爾.加斯科因騎士,上一任布納吉恩侍衛隊隊長。”
尼德蘭搶在格蘭蒂亞之前說道,
加斯科因活躍的年代,他不過是個毛頭小夥子,但他依舊裝作相當熟悉對方的模樣,緩緩說道。 “在三十年前的蝕月戰爭中獲得了鐵十字勳章,曾經一一己之力鏖戰溫德蘭一整個精銳中隊而不敗,十年前,奉命鎮守群青要塞至今......加斯科因大人,您的威名即使在十年之後的現在,依舊流傳於布納吉恩的歌謠中。”
聽到尼德蘭這明顯帶有奉承意味的話,有幾個雇傭兵微微皺了皺眉,但他們都知道,眼前這位老騎士的確對得起這些話。
加斯科因在十年前進入群青要塞時便已經穩穩擁有黑鐵中遊的實力,在這魔力充沛,物資豐富,充滿挑戰的永夜森林中生活了十年,如今的實力根本無法預測。
人類的壽命通常在百歲左右,如今五十六歲的加斯科因正當壯年,並且身懷豐富的戰鬥經驗,即使他告訴卡恩自己已經晉升青銅,卡恩也絲毫不會感到意外。
“還算有點見識。”
與對格蘭蒂亞以及卡恩不同,加斯科因對於這些雇傭兵們沒什麽好臉色,他掃視了這幾名雇傭兵一眼, 只在尼德蘭以及羅森身上稍稍停留。
“快進來吧,這連綿的暴風雨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輕輕揮揮手,他示意車隊進入要塞之內。
跟著加斯科因,一行人很快就進入到傳說中的群青要塞裡,出乎羅森意料的,要塞偌大的門廳反而沒有什麽特別的,既看不見整裝待發的鎧甲士兵們,也看不見行色匆匆的各色侍從。
阻隔了暴風雨之後,要塞內部出奇地安靜,或許也因為現在正是午夜的緣故,至少羅森感覺不到太多人活動的氣息。
“時間已經不早了,格蘭蒂亞小姐你們今天趕了一天路想必已經十分疲憊了,我已經安排了舒適溫暖的房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防禦法陣只有感應到魔潮的到來才能啟動,因此格蘭蒂亞現在也不急著到要塞核心區域開啟防禦,聽到加斯科因的話語,她點點頭,接著看了雇傭兵們一眼。
“感謝各位的護送,稍後我會在要塞中央大廳設宴款待各位,還請賞光。”
一路上算是有驚無險,出於禮貌,格蘭蒂亞也得招待一下從中午過後就一直沒時間吃東西的雇傭兵們,於是她發出了邀請,環視幾位雇傭兵,又往羅森那邊多瞥了一眼。
“羅森先生,這一次你可不能拒絕了。”
格蘭蒂亞蒼翠的雙眸閃動,透出幾分狡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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