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

　灰發的少年僅僅一聲呼喚，就看到無數的劍影自四面八方而來。

　這些劍來自北奧林西斯聯盟的汪洋大海之中，來自溫德蘭聯邦的鮮血淬煉之中，來自無盡荒原的塵埃之下。

　這些劍來自卑微的雇傭兵，來自高貴的領主，來自懵懂無知的少年。

　這些劍來自過去，現在，未來。

　各種各樣的劍匯聚成海，既有行將腐朽的長劍，亦有鋒銳正好的利刃，有短刀，有巨劍，金屬交擊，乒乓作響，如同龍鳴。

　劍海在少年的身後盤旋，越來越多，幾乎要將整座浮空島淹沒。

　直到這個時候，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這位少年的身份了。

　古往今來，大陸之上，唯一被冠以劍聖之名的存在。

　蒼之劍聖，格雷修斯。

　“你是格雷修斯?”

　布萊恩滿臉詫異，他手中，聖劍艾爾斯蘭不住地顫抖，仿佛在抗拒與對方戰鬥，那漫天的劍影所帶來的壓迫力令人呼吸困難，茫茫多的殺意只需要一眼，便能將人置於死地。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千年前的那一位最強的聖者，沒有死亡，而是將自己隱藏為了一名普通的聖職者，一步一步抵達了聖堂的權力頂峰，甚至還對洛加留斯主教和尤斯蒂婭聖女的謀劃進行了阻撓。

　為什麽???

　格雷修斯也是聖者，也會遭到女神命運的束縛，也會在混沌之民被驅逐之後被抹消，他為什麽會站在這裡，站在布萊恩的敵對面。

　布萊恩感到有無數疑問，但更加重要的，是曾經的聖者，此時正在與自己為敵這個事實。

　當機立斷，布萊恩張開了法則領域。

　『不為一己之榮光』。

　一道金色的光芒閃耀，以布萊恩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逃逸不及的羅森，也被這光芒籠罩其中。

　隨即，羅森便看到一片金黃色的天空與大地，一道道金色的符文流溢，如同金色的海洋起伏。

　布萊恩站在大地上，雙眼散發出純正的銀色光輝。

　他知道，如果眼前的格雷修斯是真貨，那麽他就算張開了法則領域，最終也難以抵抗這位劍聖，只能落得一個被法則抹消的結果。

　但布萊恩無路可退。

　另一邊，格雷修斯身後那無數的飛劍被割裂開來，僅有小半被囊括進了法則空間之中，只見他輕輕一指，潮起潮落，飛劍便構築成一道激流，衝向布萊恩的所在的位置。

　“在我的領域，別妄想這種程度的攻擊能夠生效。”

　布萊恩高聲喊道。

　言出法隨，就像是構成了一道壁壘，所有衝向布萊恩的長劍，盡數兵解，不留任何痕跡。

　在這個法則空間中，布萊恩的聖痕能力被放大到了極致，任何針對他的直接或者間接的攻擊意向都會被湮滅，甚至凝聚力量之後，布萊恩能夠直接將敵人的存在抹消。

　“哼。”

　格雷修斯輕笑一聲，抬起手，他能看到自己的手臂似乎正被某種透明的鎖鏈所束縛，他的一舉一動都遭到了阻滯。

　這想必就是布萊恩的法則效果，如果格雷修斯感輕舉妄動，那麽這些法則鎖鏈必將讓他粉身碎骨。

　布萊恩見格雷修斯似乎被自己所壓製住，手中聖劍艾爾斯蘭揮動，一道劍光飛馳，疾速落向站著的少年。

　格雷修斯一動不動，但那無數飛劍上湧，化作了盾牌，與聖劍艾爾斯蘭的鋒芒抵消。

　這些長劍不論名貴還是低賤，全部都在觸碰到聖劍艾爾斯蘭的瞬間炸裂，爆炸之中又是更多的爆炸，仿佛靠著數量，才在布萊恩的法則與月光聖劍之下苟延殘喘。

　布萊恩長劍一指，束縛在格雷修斯身上的鎖鏈立刻拉緊，在他的手臂與長袍之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這是他正在驅使法則之力，試圖將格雷修斯就此抹消。

　“即便是聖者，在這法則空間之中，也”

　布萊恩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一柄長劍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胸口，極為精準地洞穿了他的心臟。

　他順著劍鋒看去，格雷修斯正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握著那柄平平無奇的長劍。

　下一刻，長劍分崩離析，消失不見。

　格雷修斯的身上，所有的法則鎖鏈應聲而斷，不留痕跡。

　“你恐怕忘記了我的法則是什麽，布萊恩。”

　格雷修斯平鋪直敘地說道。

　他沒有多做解釋，但羅森也已經知道了格雷修斯的法則究竟是什麽，也自然能理解，為何布萊恩會這麽快敗北。

　『孤獨的巡禮者』。

　能夠破除一切法則，逆轉一切因果，專門針對法則的法則。

　與羅森的一模一樣。

　這也是理所當然，羅森既然獲得了格雷修斯的遺骸，那麽法則自然也很有可能是繼承的這位蒼之劍聖，現在想來，羅森這一路上的歷險，不斷變強的路程，似乎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受到了格雷修斯的掌控。

　布萊恩的身體開始變得朦朧，從末端，開始化為齏粉消散。

　異端審判庭的首席守夜人，黃金階，手持聖劍的布萊恩.路德維格，僅僅在格雷修斯一劍之下，終結余生。

　聖劍艾爾斯蘭失去了支撐，落到地面上，斜斜地插著。

　金色的平原開始逐漸褪色，天空恢復湛藍，一切仿佛沒有任何改變。

　但布萊恩已經不見蹤影。

　羅森不敢輕舉妄動，他不清楚格雷修斯到底屬於什麽陣營，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洛加留斯大主教和尤斯蒂婭聖女的計劃，羅森並不敢苟同。

　更何況在這個情況下，他就算想跑，恐怕也是逃不出格雷修斯掌心的。

　與此同時，格雷修斯也注意到了羅森。

　他什麽話都沒說，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下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羅森的面前。

　右手，毫無預兆地貫穿了羅森所有的防壁，穿透鐵甲，探入胸口之中。

　“該把這柄劍歸還了。”

　格雷修斯說道，右手往後一抽，一柄造型古樸的長劍便自羅森的胸口被拔出來。

　羅森隻感覺到意識一陣模糊，所有一切都向著自己遠去。

　視野陷入黑暗的時刻， 他看到格雷修斯長劍一揮，將拉米雷斯大聖堂一分為二。

　他看到墜落的聖劍艾爾斯蘭迸發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他看到那蒼青色的月光之中，一位金發的女武神破繭而出，衝向自己。

　他看到了艾茵.格蘭雪，少女帶著泫然欲泣的表情，將自己輕輕擁入懷中。

　最後的最後，羅森看到嵐之丘.拉米雷斯，這座屹立千年，被稱為女神創造力具現化的浮空島，被一劍斬開，分崩離析，無數歷史悠久的古跡，向著湖中零落。

　羅森失去了意識。

　這一日，嵐之丘.拉米雷斯墜落。

　蒼之劍聖僅僅出場一刻鍾，便隨即消失，不見蹤影。

　距離混沌之民降臨，還有五年。

　(第十卷.傳承者背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