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將面容隱藏在灰色的兜帽和長披風之中,唯有那一雙幽藍的眼睛,在煙塵中閃耀著令人心悸的光,他身旁的地面上斜插著一柄大劍,劍身厚重,古樸,鋒刃卻銳利無比,削鐵如泥。
哢擦
對方從長披風中伸出了一隻帶著鋼甲手套的手,輕輕握住了那一柄大劍。
“這感覺”
拉法斯特微微皺眉,對方現在透露出來的氣息反而變得薄弱了許多,就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眼前站著的這人,感覺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凡人,沒有任何力量的存在。
在拉法斯特的面前,十二聖騎構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線,即便是傳奇強者,也需要花費一定的力氣才能突破,因此他有恃無恐。
可面前這人實在是太過詭異,有那麽一瞬間,拉法斯特甚至還以為對方就連存在本身都是虛構的,因為那氣息實在太過縹緲,甚至比普通人都要薄弱,更像是臨終之前的垂死之人。
就在拉法斯特猶疑的那一刻,對方動了。
他緩緩將大劍從地上拔了出來,然後往前走動,步履緩慢,鎮定自若。
雖然並未感覺到任何力量的痕跡,但拉法斯特卻還是覺得眼前這人有著遠比黃金階強者更加沉重的壓迫力,他不自覺地揮動了雙手,指揮自己的十二聖騎發動攻擊。
異變在一瞬間發生了。
拉法斯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他便感到自己的視野開始不穩,隨即向著天空移動,等待旋轉了一圈,他才看到自己的身體還停留在半空中,從脖頸之中,粘稠而濕熱的鮮血從整齊的傷口斷面噴湧出來,如同拉米雷斯中心廣場的噴泉。
視野的角落,拉法斯特看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十二聖騎分別以不同的姿勢正在向後傾倒,十二名黃金階的存在,竟然不能延緩對方的劍哪怕一息。
等到徹底落地的時候,拉法斯特才看到單手握劍,站在自己的身體前面的人。
從他剛開始所在的位置,到拉法斯特的身前,正好一百二十步的距離。
一百二十步,十二人。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意識一陣朦朧,拉法斯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劇院的閣樓偷看著那些身著華服的男男女女們上演一出出人生的悲歡離合,心中無比憧憬,但真正想要成為一名合格演員,在演技之外,還需要奉獻出自己的肉體,流離於那些著名的劇作家與導演的床笫之間。
終於,當拉法斯特覺醒了自己的力量的那一晚,他將所有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都做成了煉金人偶,隨後消失,數年之後才被聖堂找到,吸納為守夜人,掃除異端。
一切隨風而逝,拉法斯特終於閉上了雙眼,演出落幕,舞台廢棄,世界寂靜無聲。
不遠處的尼婭與艾雪,看到被斬首的拉法斯特,卻是兩個不同的表情。
“果然”
艾雪搖了搖頭,自己的猜測看來沒有錯。
“艾米拉?”
而尼婭,卻看到那幼小女孩的無頭屍體,滿眼驚恐。
她怎麽也想不到,艾米拉竟然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艾米拉的劇本。
無論是讓尼婭看到她與斯雷因的事情也好,還是利用斯雷因誘騙尼婭也好,甚至於連自己被殺死,都是劇本的安排。
艾米拉就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小孩子,上演著一出出戲劇。
“看來這是他的本體,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年輕的小孩。”
艾雪沉思道。
“‘劇本製作’瑪麗蓮.拉法斯特,審判者排名第六,想必她所製作的第一個煉金人偶,便是她自己。”
回應艾雪的是那帶著兜帽的人,他聲音低沉,帶有某種特殊的磁性。
這就是艾雪小姐的哥哥?
尼婭偷瞄對方,那人整張臉都隱藏在兜帽之內,根本看不清楚長相,但從聲音來聽,的確是一位成年男子。
“這是你之前說過的尼婭?”
覺察到了尼婭的視線,男人輕聲向艾雪問道。
“對的,她被卷了進來。”
艾雪聳肩道,摸了摸尼婭的腦袋。
“隱匿法陣已經失效,大概不到一刻鍾,他們就會覺察到我的存在,得快點轉移才行。”
男人仿佛有些無奈地說道,然後將手輕輕放在了尼婭的頭頂。
“回去,你會忘記今天所看到一切。”
仿佛一句咒語,尼婭的眼神立刻變得渙散,她點點頭,接著便轉身,沿著大路返回鎮子上。
“他們會對這個小鎮做什麽嗎?”
艾雪有些擔心,看著尼婭遠去的背影。
“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到,他們不會貿然暴露自己。”
男人抬手,輕撫艾雪的長發,試圖讓這位少女安心下來。
“你的身體”
艾雪順勢靠了過去,依偎在男人的懷中,略顯擔憂地說道。
“我早該知道的,格雷修斯當時將自己的長劍與一半的靈魂融合,藏匿於世間,實際上是為了足夠的靈魂,以等待千年之後完全復活。”
這四年間,艾雪基本上已經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為了抵抗聖者的命運, 格雷修斯采取的是將最純粹的靈魂封印於武器之中的辦法,那柄長劍會吸收所殺戮的所有生物的靈魂,並且不斷指引持有者按照格雷修斯定下的軌跡行動。
實際上,在千年之間,那柄長劍已經吸收了數以百萬計的靈魂,將其淬煉凝聚,直到最後一任持有者死去,長劍化為了一具亡骸,被一個“偶然”降臨的靈魂所佔據。
之後,格雷修斯的意志便一直指導著那個靈魂的行動,目的是為了讓他的身體變得更強,以達到能夠承載聖者意志的程度。
最終,四年前,在拉米雷斯大聖堂,格雷修斯取回了所有的力量,重新獲得了聖者的身份,消失不見。
而長劍之上剩余的靈魂,便只剩下一縷。
經過四年漫長的時光,那靈魂才終於重新塑造了形體,再度屹立於大地之上。
“格雷修斯,我又回來了。”
男人,羅森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