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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第599章:禍事從天降
“是個假貨?”

 這真是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完全超出了秦晉的預期。最初聽說孫孝哲被俘虜以後,他隻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此時的關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口袋,只要將潼關與蒲津的口袋扎緊,那就是穩重捉鱉的局面。

 可現在,被抓回來的孫孝哲居然是個假貨,而且這個假貨還是回紇人送過來的,其中就有很多東西供人玩味了。

 郭子儀的人還沒回來,就派人送回了軍報,想必他還有必須處置的事情脫不開身,而且這個消息又不能耽擱,因而才有了以軍報溝通消息的舉動。

 拋開這個且不說,秦晉現在隻擔心沒了貨真價實的孫孝哲,又該怎麽向李亨和政事堂的幾位宰相交代。

 房琯、崔渙、韋見素已經正式履任,這幾位一看就不是像魏方進與陳希烈那般好糊弄,若被追究起來,自己豈非要給磨延啜羅背黑鍋了?還是這口黑鍋本就是磨延啜羅送給自己的?

 各種心思隨之泛濫開來,秦晉的臉上忽晴忽陰,心中則在思忖著究竟該如何才能把假貨造成的不利影響降到最低。

 崔光遠本沒認為假貨是多大的事,但見秦晉的面色陡然陰沉下來,也預感到事情或許不妙了。

 不過,秦晉並沒有繼續孫孝哲假貨的話頭,而是突如其來的發問:

 “大尹可曾聽說,政事堂有意換一個京兆尹?”

 這回輪到孫孝哲傻眼了,心道怎麽突然又牽扯上了自己,而且還是關系到前途的大事?

 “大夫不是說笑吧?下吏自問不曾有過半分疏失,政事堂也不會輕易的撤掉下吏!”

 京兆尹雖然品秩不高,但卻一手掌握著京畿的大小事務,對於宰相,對於天子都是不可或缺的權柄。

 崔光遠任京兆尹,李亨是比較滿意的,因而問題的關鍵不在天子身上,在於某一位宰相可能想要提拔一位自家的親信坐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否則政事堂宰相的位子就會有些飄忽。

 這個消息是李輔國遣人捎出來的,雖然真假有待於證實,但他相信空穴絕對不會來風。

 “消息還未確實,大尹總要有個準備才是,現在你我是一根繩子上的兩個螞蚱,誰也離不開誰。”

 秦晉這話說的不假,歷來京兆尹都是宰相夾袋裡的人物,現在京兆尹與秦晉這個領兵之人交往甚近,乃至於言聽計從,就算雙方沒有任何不臣之心,也會被人所詬病,尤其是那幾位眼睛裡不揉沙子的宰相。

 “為了不落人口實,大尹近來還是要盡量避免到軍中來,你我更不易再見面。”

 崔光遠滿不以為然。

 “行的端,做得正,還怕人詬病了?倒要看看,那個能把屎盆子扣在大夫與下吏的頭上。”

 話雖如此說,崔光遠接下來的話還是認同了秦晉的說法,只不過說幾句狠話發泄發泄心中不滿的情緒而已。

 轉了個彎,崔光遠忽然又想到了孫孝哲假貨的消息上來。

 “難道大夫以為那個假賊首會與下吏的去留有乾系?”

 秦晉點了點頭。這本是兩件風馬牛不想乾的事,但被蛇蟲鼠蟻叮咬慣了的他卻早就練成了一副敏感神經,一定會有人拿這件事來做文章。

 他現在尚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孫孝哲乃是假貨的消息,必須盡力阻止此事的擴散,否則被有心之人搶了先手那就麻煩了。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啊 !”

 崔光遠下意識的就想到了一個人。

 “大夫難道是在指李……”

 李字後面拖長了音卻不再說出那個字,但任誰都明白所指的就是李泌。

 秦晉搖頭、

 “李泌這個人素來仇視於我,不過這一次他算是針尖對麥芒,遇上了對手,被房相公整治的自顧不暇,又哪裡有多余的精力對付你我?”

 習慣性的想到李泌以後,崔光遠又覺得,政事堂的幾位宰相都是正人,應該不會做這種無中生有,構陷於人的事。

 反而,他把問題想的相對簡單了一些,那就是假賊首究竟是回紇大將磨延啜羅有意,還是無心之舉?

 最初秦晉也和崔光遠有同樣的擔心,然而在思忖過後,反而不放在心上了,磨延啜羅作為番邦外臣,根本就沒有插一腳進來的資格,唐朝就算到了這等焦頭爛額的地步,也一樣會被宰相和百官們習慣性的蔑視。

 有這一點就足夠了,至少給秦晉的擔心上了一道保險。

 崔光遠悻悻的離開了秦晉軍中,而秦晉也坐不住,馬上到西市的新軍軍營中去尋廣平王李豫。

 李豫現在名義上是秦晉的扶手,專司負責新軍的提調,而訓練依舊由神武軍的教官系統負責。

 不過,這也和橘生淮南淮北的典故一樣,一旦涉及到了非神武軍,就算訓練方法,與軍規細則一模一樣,效果還是天差地別。

 當秦晉抵達西市軍營時,李豫正在因為這件煩惱事犯愁。

 世人雖然都當他是理所當然的太子人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身也承受著不小的一力。

 建寧王李系與李豫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都是嫡子,但李豫的優勢則在於一個長字。唐朝與前朝各代一樣,在繼承人的選擇上,也習慣性的遵從與立嫡立長的原則,雖然原則總被各種人打破,但這種固有觀念,已經深入人心上千年,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尤其李豫的表現在眾兄弟裡也極為出眾,再加上李亨也屢屢有意培養,更是使他成為了最有可能承繼大統的人選。

 然則,天子一道詔書,李系就取代叔父穎王李璬成為兩萬劍南邊軍的統兵將軍。

 這對李豫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一旦有了壓力,便容易患得患失。因而,他更要證明你自己,給既為天子又為父親的李亨看,自己是有過人之處的。

 由此,訓練一支如神武軍般令行禁止的強兵就成了他的不二選擇。

 可有些事,往往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現在,他才清楚了獨自帶兵的麻煩與難處。

 別看那些將佐校尉們,當面時謙恭有禮,可一旦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各種推諉塞責,陽奉陰違便層出不窮。為此,李豫也曾下重手整治過幾個特別過分的將佐,可這反而使得他有被孤立在外的尷尬處境。

 正所謂法不責眾,總不能把所有陽奉陰違的人都開革調吧?這在大中還沒有過先例。

 “大好天氣,廣平王因何愁眉不展?”

 秦晉抬頭看了看沒有一片雲彩的天空,藍的讓人有些眼暈。

 李豫歎了口氣,不想說自己的窘境,畢竟這種事怎麽好秦晉知道呢?他實在想不通,當初在團結兵和民營的時候,自己何等威風,上下無不令行禁止,精誠團結更令人精神振奮,現在倒好,明明手底下的人都是唐朝功臣汛期子弟,因何竟與前兩者差了這麽多呢?

 “沒什麽,昨夜睡得不好,今日才有些無精打采。”

 其實,就算李豫不說,秦晉也知道李豫所處的窘境,只不過他這次來另有目的,因而也不便主動說破。

 “又一樁事,須得廣平王知曉,回紇大將押解來的賊首是個假貨。”

 “假的?”

 李豫聞言後,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然後,他又緊張的問道:

 “此事千真萬確?沒弄錯了?”

 “郭子儀親自帶人去辨認的,斷不會出錯。”

 李豫忽然覺得,事事真是奇妙,原本他和父皇同為一體,而現在卻好像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霧障,反而與秦晉竟有種無話不談的感覺,甚至還設身處地的為其有所擔心。

 “此事若當真不假,須得立即奏報天子,否則有可能被小人所乘!”

 想必秦晉,李豫就說的很直接,他也認為有人會以此事來大做文章。

 秦晉點了點頭。

 “此事前前後後都是神武軍在負責操辦,出了紕漏,核實的晚了,都是容易遭到詬病的地方……”

 眼見秦晉一樁樁的數落著,李豫忽而覺得詫異,這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秦晉嗎?抵禦強敵時的安分自信從容與冷酷哪裡去了?現在反而謹小慎微的像個小吏!

 但也只是稍一錯愕, 李豫就明白了,原因無他,大體上與自己所擔憂的處境相差無幾,一種通稟相鄰之感油然而生。

 “大夫是如何打算的?”

 “先去詢問那假賊首,或許還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嗯,也只能先如此了,如果什麽進展都沒有,就不能再耽擱了,當立即入宮奏明天子,大夫若不方便,李豫可以親自入宮一趟!”

 秦晉也沒想到,廣平王李豫竟如此主動的為自己遮掩,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在官場上混跡的這幾年,錦上添花的人不是沒有,但多數都是,陰謀算計,落井下石,像李豫這等雪中送炭的可渭少之又少。

 不過,秦晉並不打算借助李豫之口去像天子奏報,有些事是不能假手於人的。廣平王的處境也很微妙,如此豈非連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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