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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第615章:皇后不認罪
“孫叔通曾做過南陽王的伴騎,又經光祿卿竇憲舉薦,加入禁中宿衛,臣沿著這兩條線索,分別摸查,竟都查有實據!”

 秦晉簡明扼要的介紹了孫叔通分別與南陽王李系和光祿卿竇憲勾結的大致過程,聽的李亨呆立無語。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竇憲牽扯張皇后,孫叔通又把南陽王勾了出來,他這一妻一子找來的麻煩也真真是令人怒不可遏。

 但是,秦晉的語氣又轉折了。

 “竇憲雖與皇后有著較為親近的關系,但能夠直接指證兩人互為勾結的證據並不切實,具體情況還要視竇憲的口供而定。”

 李亨拍了下禦案。

 “還用看什麽供詞,竇憲與皇后過從不淺,若說他們沒勾結,朕都不信!”

 這一點,李亨也不打算瞞著幾位重臣,在此之前皇后幾次於他耳邊提及竇憲,幾乎都生出了繭子,耐不過軟磨硬泡,這才給了此人一個觀軍容使的實權差事。可哪又想得到,委任的詔書尚未頒,就出了這檔子事。

 李亨疲憊的閉上眼睛,良久才又睜了開來,又帶著些許的愛憐之意看向李豫。他不像乃父,對兒子毫無親情,這個嫡長子乃是刻意培養的接班人,哪個若要對其不利,就絕不能手軟,就算親生兒子也絕不例外!

 “詔命,宣南陽王回京!”

 這句話說完,李亨隻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難道真要學著太上皇一般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嗎?可不殺,還有別的法子嗎?怎麽向百官交代,怎麽向天下交代?廣平王何其無辜,險些命喪驚馬之下,又如何還他一個公平?

 李亨的打算比較簡單,分別找來皇后和南陽王,當著幾位重臣的面,逼著他們把問題都交代清楚,然後再看看還能不能有緩和的余地,倘若沒有便也只能狠下心來,執行律法了。

 不過,他對秦晉的態度並不抱希望,因為秦晉一向提倡執法如山,甚至不惜以軍法加於己身,又怎麽能指望此人態度又轉變呢?

 張皇后很快就來到了殿上,這個女人在半年多以前不過是區區良娣,離著皇后還差著十萬八千裡。但世事就是弄人,只是一個機會而已,她就一躍成了一國之母的皇后。

 秦晉還是頭一次正眼看這位李亨的皇后,說實話姿色實在平平,但保養的卻很不錯,雖然已經三大多,看起來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和年近五旬的李亨站在一起,竟形似父女一般。

 “皇后,你如實說與朕聽,竇憲謀刺廣平王,究竟是不是你的主意?”

 張皇后在此之前顯然就得知了此事,面色頗為平靜,但一張口,聲音就哽咽了。

 “陛下,臣妾有口難辯,但天日可鑒,臣妾絕無和竇憲牽連!”

 李亨怒容難掩,斥道:

 “難道非要拉著竇憲來,當場指認於你,才肯承認嗎?”

 張皇后手捂胸口,柔弱的身子不自禁倒退了兩步。

 “陛下,難道陛下也不相信臣妾嗎?”

 這時,李輔國慌慌張張的進入殿中。李亨一眼瞧見他,披頭便問:

 “竇憲可曾提到?”

 李輔國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誠惶誠恐道:

 “竇憲他,他在獄中畏罪自盡了!”

 “自盡了?”

 李亨憤怒了,這個人指使孫叔通殺害自己的兒子,現在卻這麽輕巧的就死了,可真是太便宜此人了。

 秦晉心下一沉,竇憲怎麽就死了呢?看來京兆府也不是鐵桶一塊啊,他看向崔光遠,崔光遠的眼睛裡也流露著難以置信和掩飾不住的憤怒。

 這下可好,竇憲一死,就等於死無對證,指向張皇后的這條線索算是徹底斷了。現在張皇后又矢口否認自己和竇憲有牽連,雖然言語委婉,但話裡話外卻都是把罪名扣在了竇憲的頭上。

 張皇后就勢哭鬧了起來,惹得李亨煩悶不已,憤怒又無從泄,隻得命李輔國將其拖了出去,嚴加看管,等候處置。

 現在,一乾君臣只能等著南陽王進京上殿了。

 秦晉心中暗暗擔心,南陽王可別出了意外,否則可就麻煩大了。

 直到掌燈時分,李亨也沒有打重臣們離開的意思,而是讓李輔國傳菜上殿,君臣等人邊吃邊等。

 今日宮中的飯食不錯,上好的烤羊腿與白面烤餅,瞬間的功夫,便殿內就已經香氣四溢。然則,一乾人哪裡還有吃肉吃餅的心思,吃起來也是味同嚼蠟,心中都在盤算著,這件事將以何種方式收場。

 竇憲之死甚為可疑,這條線不能就如此算了,必須徹查死因,然後再重做打算。而南陽王同樣也是天子重用的兒子,剛剛掌握了兵權就被指參與主使謀刺廣平王,如果在開元天寶年間,一個死字是妥妥的難逃了。

 不過,當今天子性子寬仁,沒準會有不同的處置。

 房琯擔心的就是這個,南陽王的罪名倘若坐實,那就必須處死,否則何以對天下交代,震懾不法呢?到時候,再有謀刺廣平王,或者乾脆謀反,又該如何處置?

 只是在李亨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前,房琯不便貿然開口,只在心裡面暗暗的盤算著,參與其中的幾個人都懷著何等樣的心思。

 他的目光分別在秦晉、崔光遠與廣平王的臉上一掃而過,希冀與從這幾個人的神色間現些許的線索,然則卻一無所獲。

 這件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破壞了他與崔渙二人的謀劃,原本打算借著回紇人進獻假賊的由頭,敲打一下神武軍,以使他們愈膨脹的實力得道束縛,現在倒好,政爭與陰謀在毫無征兆的時候爆了。

 此前所有心心念之的大事,與之相比都顯得那麽無足輕重了。

 歷朝歷代,儲君之爭都是頭等大事。可以說,儲君就是國本,一旦儲君受到了威脅,也就等於國本被動搖了。

 這也是為什麽,李亨在當太子的時候屢屢遭受打壓,李林甫、楊國忠換著法的構陷於他,卻仍舊沒有廢掉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李隆基不敢擅自更動國本,哪怕他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李亨,也只能捏著鼻子留著這個兒子在太子的位置上。

 由此可見,廣平王以準儲君的身份被謀刺,對朝野的震動將何其之大!

 “南陽王覲見天子!”

 南陽王李系到了,宦官的聲音由宮門處次第接力傳到了天子所在便殿外!

 李亨一直端坐在禦榻之上,處於閉目養神的狀態,案頭的食物一口都沒動過。誰也不知道這位天子現在想的是什麽,只見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讓這不肖子進來!”

 南陽王李系深一腳,淺一腳的進入了便殿。

 雖然他的臉上掛著惶恐與迷茫之色,但身體動作卻無不昭示著此人心中虛。

 “兒,兒臣拜見父皇……”

 李亨的聲音寒若冰霜,幾乎可以滴水成冰。

 “此間只有君臣,沒有父子,重新見禮!”

 李系隻得戰戰兢兢的施以君臣之禮,任誰都看得出來,李亨如此刻意而為,已然是擺明了車馬,一旦證實建寧王的指控不假,就將其法辦。

 “不知陛下召臣入宮是何……”

 啪的一聲,李亨將案頭的一卷竹簡抄在手中向他砸了過去。

 “你乾的好事,還有臉來問朕?”

 秦晉看在眼裡,心道,李亨平日裡待臣下溫和有禮,就算有罪之人也絕無惡語相向。現在他用竹簡砸李系,分明是恨鐵不成鋼的父親在責罰兒子啊。

 然則,秦晉又喟然一歎,這對父子的緣分恐怕就要止於今日了。

 南陽王李系畢竟是個生手,留下的證據太多,向要和張皇后那樣死無對證,矢口否認,幾乎沒有可能。

 “崔光遠,卷宗可曾調來了?”

 李亨目不斜視的問著崔光遠。崔光遠趕忙匍拜答道:

 “所有卷宗已經在殿外,只等陛下傳看!”

 南陽王顯然是不撞南牆不死心,仍舊嘴硬道:

 “陛下以書箋砸臣,臣敢問何罪之有?”

 李亨冷笑著反問:

 “何罪之有?建寧王,你來說!”

 建寧王李倓眸子裡充滿了厭惡之色,死死的瞪著李系。

 “皇兄,這也是弟弟最後稱呼你一聲兄長,因為自此以後,李倓羞與弑兄之人為兄弟!”

 李系剛剛直起來的身子明顯的搖晃了兩下,繼而結結巴巴的指著李倓。

 “你,你需要血口噴人,你有是很麽證據?”

 李倓哈哈大笑。

 “你還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醜事,秦大夫與崔大尹已經全部查的清清楚楚,孫叔通你可知道?竇憲你可知道?他們都一口指認你主使謀刺廣平王!李倓可冤枉了你半句?”

 李系勃然色變。

 “你,你胡說,一派胡言……”

 很快,李系又跪在李亨面前,膝行幾步上前。

 “父皇,父皇,兒臣,兒臣當真沒……”

 此時,卷宗被送了進來,李亨就勢指著案頭一摞公。

 “證據都擺在這裡,你還矢口否認,難道我李亨的兒子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嗎?”

 一句話,徹底堵住了李系的嘴。李系的哭上也戛然而止,殿上立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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