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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第1048章:寶刀難出鞘
次日一早,勝業坊中的氣氛便有如過節一般,壽安公主和繁素返回府邸,為了驅散晦氣便為坊內所有的過路之人派發了禮物。當然,接受禮物的絕大多數都坊內各戶人家內的奴仆雜役,各府的主人則是壽安公主親自責成了府中管事持了名帖上門將禮物相送。

 各項事宜對從小長在深宮之中的壽安公主來說就好像無師自通一般,省卻了秦晉不少的精力,否則還真得需要他照應回護,繁素是個性子軟弱的女人, 加之出身小門小戶,先天的在氣場上就弱了許多,對與外間的事更是不喜過問,所以秦府中內外一切都由壽安公主打理也就順理成章了。

 拋開家中事不談,秦晉即便搬回府中居住也是非到半夜不回家,太陽尚未出來就匆匆離開府邸,算起來一天之中與家人見面的時間竟然少的可憐。

 當然,秦晉的忙不是他刻意為之,而是實實在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夏元吉和第五琦都聽到了公主遇刺的風聲,便趕到神武軍帥堂去詢問。秦晉對這兩位也不隱瞞,便直言道:

 “長樂公主和駙馬被抓的事在長安城中鬧的沸沸揚揚,朝野上下也在傳聞,他們夫婦與刺殺壽安公主有關,此事的確不假,但真正要刺殺的人卻不是公主,而是秦某!”

 夏元吉和第五琦見傳聞得到證實,都是立馬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秦晉在這個當口被刺身亡或者身受重傷,對剛剛穩定下的朝局而言都將是一次無以複加的重創。

 夏元吉老邁的身體居然被一重冷汗浸透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哆嗦著勸道:

 “大夫總愛白龍魚服,當初領兵時是這樣,而今不領兵了還是這樣,可知道這長安城中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大夫嗎?這些眼睛裡露出來的,有善意也有惡意,如果不防,不察,後果很可能的是不堪設想的啊!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計,秦大夫往後萬勿在如此了!”

 他的這番勸說確確實實是發自肺腑之言,他老了,尤其是至德四年入春以後,總覺得精力不濟事,已經不可能再想從前那般精力旺盛,一旦泰山崩於前,自問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還很可能被卷進去被撕個粉身碎骨。

 正是因為如此,沒有任何人比夏元吉更希望政局穩定。夏元吉瞥了一眼身邊的第五琦,第五琦倒是年富力強,做事也十分的扎實,但卻失之於權術一道,由於他的心思過於放在某些具體的政務上,因而也在某種程度上放棄了權術的平衡之道。

 換句話說,第五琦的上面有人替他擋風遮雨,就一定能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政績,但如果讓他權謀政務一把抓,恐怕就要敗的十分難看。

 這一點,在夏元吉看來,秦晉是個近乎於全能的人,既能領兵打仗,又具體政務上有著獨到的見解和認識,就算有著多年經驗的行內之人想要糊弄他也是十分之難。最難得的一點是,此人僅僅在官場上摸爬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其手段之老道狠辣竟不輸於有著三五十年閱歷的老人。

 僅僅看秦晉如何處置天子,便足見一斑。

 第五琦的關注點與夏元吉完全不同,他關心的是刺殺公主和秦晉的墓後主使,那些人是否已經伏法?

 秦晉鄭重其事的搖了搖頭。

 “此事牽扯甚廣,恐怕不僅僅局限於居住在長安的人,種種證據都現實,長樂公主和駙馬與身在河西的某一位重要人物有著極為密切的關聯!駙馬豆盧湛曾招供,此事乃是受了廢太子李豫的指使!”

 廢太子三個字一出,夏元吉身上還未及散透的冷汗登時又出了一層。

 “大夫所說的廢太子,可,可是當今天子之長子?”

 秦晉面無表情的又點了點頭,表示默認。

 夏元吉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問道:

 “究竟有多少證據可以確實?”

 這一回秦晉又搖了搖頭,所有的證據都是些可以稱之為捕風捉影的供詞,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指向廢太子李豫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所以,對待這件事上,他與嚴莊的態度完全不同,既重視,又不能宣之於眾。本來,秦晉也是打算這幾日尋個時間將此中的內情詳詳細細的說與兩位宰相,現在他們主動提了出來,正好可以與之詳細深談。

 第五琦當即建議道:

 “既然這件事的某後主使依舊離不開天子的諸位子嗣,不如便在諸皇子之中展開調查,相信只要肯查,就一定能查出個頭緒來!”

 這個建議到讓秦晉眼前豁然一亮,還沒等他表示讚同,便聽第五琦又道:

 “河西之事怕也不是空穴來風,安西的麻煩說不定也與河西有著密不可分的乾系。當務之急,下吏建議,絕不能僅僅以一樁謀刺案件來看待此事,於內,於外均須有相應的處置措施!”

 這些建議也是秦晉一直在考慮的,只是沒有一個清晰的思路,現在經由第五琦之口說了出來,他也登時有種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覺。

 “第五相公有何建議不妨詳細道來!”

 於是,第五琦便將他的想法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大體上是分為兩個點。

 其一,在河西必須委派專人統攬軍政要務,在必要的時刻還得對安西做好赴援的準備。與此同時,河西節度使的人選也必須重新考慮,從前議定的李光弼或是來瑱都不合適,他們對於神武軍的態度都頗為曖昧不明,一旦放出去掌握邊鎮軍政大權,後果可能是亂上添亂。

 其二,長安城內是時候再進行一場清洗了,只不過這一次清洗的是皇族。

 自打神武軍克複長安,秦晉統攬朝政以後,為了避免非議,對待李唐宗室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優待,除了發還大量的土地以外,還對其各項特權予以確認。也許就是因為此,許多人都覺得飄飄然,認為秦晉是軟弱可欺的。

 “.…..只要秦大夫能夠一舉震懾群小,長安城內必不敢再有明目張膽的反對之聲……”

 在一旁的夏元吉微微撇了撇嘴,顯然他是不讚同的,但也不會貿貿然的反對。

 秦晉思忖了一陣,覺得第五琦的建議雖然有些極端,可在針對河西的處置上卻明顯是一針見血的。

 “依第五相公所見,有誰出鎮河西比較穩妥呢?”

 現在暫攝節度使職權的周泌顯然不是個合適的人選,但一時之間他在諸多人選中思量一陣,還是不能立下決斷。

 無論裴敬、盧杞或是遠在洛陽的楊行本,他們的身上都肩負著不可替代的責任。可以說,神武軍在此之前的所有重心都是針對河北的史思明。現在史思明雖然消停了,對河南的佯攻也徹底流產,但在史氏龐軍被徹底消滅之前,所有的布置都不可能改變或是撤銷。

 對於河北,秦晉等的是今歲秋收的糧食,只要麥收的季節到了,大軍的補給不必在千裡迢迢的從關中或是江淮的官倉中不遠千裡的運輸,而是可以就地取之食用。如此,進攻河北的時機便到了。

 其實,以神武軍現在的實力,就算頂著赤字的財政壓力進攻河北,堅持個三兩年也全然不是問題。但秦晉卻更傾向於穩扎穩打,在盡可能不影響當前財政狀況的情勢之下,安安穩穩的以大軍碾壓過去。

 實際上,安祿山之所以能在天寶十四年長驅直入洛陽,表面上是因為唐朝各地的各級政府組織效率變得極為低下,而軍事策略又是典型的外重內輕,而根本原因卻並非一兩點可以概括的。究其竟,還是各種因素的合力之下,才給了安祿山和史思明機會。

 現在,秦晉致力於將以往的那些弊端一一糾正,從土地人口到軍製,都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和加強。經過了大半年的休養生息,雖然還未見到成效,但只要頭一年顯出了效果,不消三五年的功夫,從朝廷到地方重新回歸正軌也就變得指日可待了。

 至於困據在河北的史思明,除了去歲大旱以外,今歲的收成無論好壞, 都只能苟延殘喘呈困獸之鬥,隨著時間的消耗,將越來越虛弱。

 “下吏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隻不知大夫敢不敢用!”

 “誰?”

 “封常清!”

 這三個字讓秦晉怦然心動,但卻覺得既陌生又遙遠。

 封常清是天寶名將名相中碩果僅存的諸位之一了,據此前的情報顯示,他在拒絕進京受死轉而北上以後,僅僅帶領不足千余的隨從在雲中和幽州一帶頻頻以破襲之法對叛軍進行滋擾,盧杞坐鎮河東時雖然奉命對他進行了不小的資助,可畢竟要顧忌到朝中某些反對勢力,因而幫助也是有限的。

 現在,秦晉已經親掌朝廷大權,再也不必顧忌某些人的陰謀構陷。既然沒了那些雜七雜八的顧慮,何不將這不老的寶刀重新出鞘呢?然則,朝廷的疑慮沒了,對於封常清本人的疑慮卻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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