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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第810章:嶺上的爭執
嚴同嚇壞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才半日的功夫,局面怎麽就敗壞到了這個地步?

 “哎呀,哎呀……秦大夫,快,快下令平息這亂局吧!”

 他慌不擇言,不斷的哀求著秦晉出兵以救出生死不知的家主嚴莊。 秦晉卻冷笑著不置可否,這種情況下貿然動兵對神武軍而言,弊大於利, 最合適的做法是按兵不動,觀察局勢的發展再有動作。

 “不要著急嘛,貴家主吉人天相,斷不會有什麽損失的!”

 清虛子用一種很是輕挑的語氣看似在安慰著嚴同,但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這分明就是在落井下石的揶揄。此時,嚴同也一改往日的諂媚,臉上甚至帶了哭相。

 “吉人天相也不如秦大夫的兵馬安穩,如果大夫能當即出兵,小人就算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大夫如此大恩!”

 說著話,嚴同竟搶在秦晉馬前,跪在地上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此時的場面頗為混亂,周圍到處都是步騎甲兵,就連秦晉都騎著戰馬,為了避免戰馬受驚踏著嚴同,他趕緊用力的揪緊了韁繩,以免嚴同的魯莽舉動當真驚著了戰馬。

 戰馬果然還是有些脾氣的,一個陌生人如此近距離挨近了它,盡管有著背上主人的約束,還是不安的噴著響鼻,蹄子也連續的踢踏著。

 “嚴同,不要命了嗎?快起來!”

 清虛子的反應也快,下馬,拉起嚴同,躲在一邊,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果不其然,清虛子剛剛把嚴同來到一邊,秦晉的戰馬忽而前蹄抬起,狠狠的在地上刨了兩下,如果不是被及時的拉開,嚴同此時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這嚴同本是個極為精明,善於自保的人,現在如此失態又不顧安危,足見其對嚴莊安危的重視。

 秦晉想了想,俯身對嚴同道:

 “嚴莊身邊的親衛有幾何?難道連自保都不夠嗎?”

 他覺得,以嚴莊這種老奸巨猾之人,絕對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算曳落河是主力,也一定有著數量不少的親衛。這句話提醒了嚴同,他連忙小雞啄米一般的點著頭。

 “有,有,家主隱約提及,這次出來帶了至少有千人以上的私兵,可,可比起曳落河的人,也是杯水車薪啊!”

 如此,秦晉反而有了底。千余人的數目雖然不多,但也足夠嚴莊自保的了。

 想及此處,他抬頭看向遠處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叛軍大營。

 薛煥此時已經回到所屬軍中,隨時待命,楊行本問詢以後也帶著人趕來與秦晉會合。

 “大夫,磨延啜羅一連三次請戰,是否準許他出戰?”

 秦晉本打算拒絕,但想了一陣之後,又覺得讓回紇人去打這個頭陣也未嘗不可,或者說是各取所需。磨延啜羅某足了勁要在這一戰中嶄露頭角,一雪前恥,奈何此前幾次都沒有露臉的機會。現在,回紇部本就是負責監視曳落河的,讓他們打頭陣,也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攻堅並非草原人所擅長,曳落河的答應雖然不是高大險要的城池,想要輕易攻破也並非易事。

 見秦晉心有猶豫,楊行本道:

 “就讓回紇人去碰一碰釘子,無論結果如何,對神武軍而言都是有利的!”

 換言之,楊行本的這種想法在神武軍中具有普遍性,對本就心懷不軌的回紇人心存芥蒂,以胡製胡正是讓他們最為放心的策略戰術。

 “或可一試!”

 秦晉暗自嘀咕了一句,看著楊行本充滿了深意的眼色,他忽然就有了決斷。

 “告訴磨延啜羅,進兵可也,卻不能硬上強攻,咱們的最終目的是迫使曳落河投降!”

 這個說法可大大超出了楊行本的預料,他實在沒想到,到了現在秦晉還在希冀與曳落河能夠投降神武軍。

 不過,不與曳落河正面硬撼這一點他也讚同,於是躬身應諾。

 一旁的嚴同見秦晉派兵為嚴莊解圍,喜不自禁,又要跪下來磕頭,清虛子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子,一面又不滿的呵斥道:

 “你這廝,非要死在秦大夫的戰馬馬蹄下嗎?偏要往戰馬出湊!”

 嚴同這才做恍然狀,連忙向清虛子道謝。

 “是是是!真人訓斥的極是,是小人魯莽孟浪了,竟險些驚了大夫的戰馬,罪過,罪過!”

 清虛子不屑的從鼻孔裡發出了一陣哼聲。

 “知道就好,別給大夫添亂了,站到一邊去吧!”

 清虛子把嚴同攆到一邊去站著,他則舉目望著遠處的叛軍軍營,心裡反覆的盤算著,如果讓火器營出戰,該如何布置火力,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攻破敵營。

 秦晉等人所選的觀戰之地位於一處坡地,一行人立於此地就能夠對叛軍大營外的情形一覽無余,只是營內的情形因為地勢的原因看不清楚。這也是曳落河叛軍對營地選址的高明之處,既避免了立於四面孤立的絕地,又使得周邊位置對其難以造成威脅。

 “叛軍大營的選址之人倒是個人才,咱們這裡的位置也算得上好,可還是難以觀察到叛軍大營的具體情形。”

 清虛子有話就說,毫不諱言的道出了自己的感慨。

 楊行本則冷然道:

 “曳落河能名揚河北,肯定不是浪得虛名,如果連大營的選址都稀裡糊塗,豈非盛名難副其實了?”

 看著一向愛與自己作對的楊行本,清虛子未免有些暗氣。別看他在秦晉面前有什麽就說什麽,可對秦晉部下的這些驕兵悍將還是小心翼翼的對待,不敢輕易的得罪。

 是以,他雖是不以為然,可也沒有任何的反駁之辭。

 忽然,不知哪個先大喊了一聲。

 “看,交手了!”

 眾人的注意力被這句話引到了戰場之上,果見回紇步騎出現在了視野之內。叛軍大營外負責警戒的遊騎剛一與之接觸,就在瞬間被擊潰。回紇人的戰術與唐軍的傳統戰術一般無二,無非是先以絕對優勢的弩箭進行壓製,然後再趁勢以步騎軍陣進行衝擊。這種極為硬朗的戰術往往所向披靡,雖然以不計傷亡為代價,可換來的勝果卻也是極為驚人的。

 秦晉見此情形,不禁暗暗點頭。

 這磨延啜羅自打領著部眾南下東進以來,一直以保存實力為第一要務,今日之戰卻是用上了至少八成以上的力氣。

 他忽然看到清虛子在一旁摩拳擦掌的模樣,就問道:

 ‘怎麽,火器營也想分一杯羹?’

 清虛子乾笑著,他倒是想,但心裡終究還是矛盾的,雖然火器營都是老弱殘兵,又不滿編,但這都是他的寶貝,可不願意就這麽拚光了。

 “大夫說笑了,火器營那千把人好作甚了?一幫老弱病殘的,還是留著研製些新鮮玩意,才人盡其用!”

 看到清虛子一副“小家子氣”模樣,秦晉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好像看到了一個吝嗇的守財奴。

 “俗語說的好,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火器營組建之初可不僅僅就是做工的,這一點你可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而清虛子似乎早就在等著秦晉這話,馬上就興奮的接過話茬。

 “貧道當然知道,知道大夫對火器營寄予厚望,可,可也不能既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吧!”

 看著清虛子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秦晉就有些後悔剛才那些說出口的話來。果然,這讓清虛子就像嗅到了獵物的獵犬,一頭就撲了上來。

 “當初大夫給火器營撥付的可都是些老弱病殘,指望他們上陣殺敵,貧道總覺得不現實,既然有大夫這些話也足夠了,只希望能給火器營多調撥一些精銳生猛的甲士,也好早一日可以陷陣殺敵啊!再不濟,讓火器營齊裝滿員了也行啊……”

 清虛子喋喋不休的提著要求,變相的抱怨著火器營的待遇差別,仿佛眼前並不是殺氣騰騰的戰場,僅僅是茶余飯後的閑聊一般。

 不遠處的殺聲愈發陣陣響了起來,以至於清虛子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繼續向秦晉抱怨著。

 “行了, 行了,真人的這些抱怨等到戰事結束以後再說也不遲,凡事不總得分個輕重緩急嗎?”

 楊行本實在聽不下去了,便毫不客氣的出言製止了清虛子。

 他對火器營的認知與一般人大致無二,認為那些東西不過是些錦上添花的東西,有火器助陣可以如虎添翼,沒有火器助陣,他們一樣能打勝仗。不過,楊行本也看得出來,秦晉對火器營的興趣實際上遠遠超過了他的實際表現。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秦晉對火器營有些敷衍,盡調些老弱殘兵過去,可實際上以楊行本敏銳的心思一早就察覺到了,秦晉其人對火器這種取巧之物的重視。這種認知恐怕連身為火器營頭目的清虛子本人都有所不及。

 “快看,快看,叛軍殺出營了……”

 又是一陣驚呼,把秦晉和楊行本以及清虛子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原本亂成了一鍋粥樣的叛軍居然能在混亂中派出人馬阻擊回紇部突襲,僅此一點就足以見到曳落河戰力之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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