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副總管一生大小戰陣不下數百，勇烈當非常人，違命也要謀取綏德，可見膽略非同一般，”

　　種諤欺君怎麽了，他欺君也不是第一次了，當年他是怎麽為大宋取得綏德城的，為了用計智取綏德城他得罪了當時的邊帥和宰輔，被降了三級留用，一般人誰有這個膽略。

　　也正因為種諤違命取了綏德城，大宋才有了窺伺和攻打戰略要地橫山的根據地，因為綏德是橫山東南麓最大城池。

　　當時的和種諤一起謀奪綏德的薛向和種諤為大宋立下如此豐功偉跡，卻是被貶官三級，可見當時朝野為了不觸怒西夏到了何等卑微的地步。

　　從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種諤的膽大妄為，什麽他不敢做。

　　“學生有個想法，如果按照種副總管的籌劃，我鄜延路大軍出兵佔據橫山以南無定河谷沿線胭脂等數寨的千頃良田，然後揮軍北進，直驅橫山山麓的銀州、夏州，收復數州故地，憑此功業種太尉也是功勳彪炳名垂青史了，呵呵，如此一來，從綏德到銀州、夏州糧道不是太遠，倒也不是太大問題，只要不繼續向西北進軍，西夏兩軍司能奈我大軍何，”

　　張環笑道。

　　沈括聞聽先是一呆，然後臉色漲紅，張環這是在暗示，種諤根本就沒想過進軍興慶府直搗老巢，他就是打算收服臨近鄜延路橫山東麓的銀州夏州，大不了加上一個宥州、鹽州，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奪取戰略要地橫山，根本沒想過勞師遠征興慶府，也就是說種諤認為攻下興慶府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他也不會盡全力去攻伐。

　　這樣一想，可不是，種諤敢於倡議進軍，而不大在意糧道都可以解釋了，他根本就沒想讓自己的糧道加長，處於西夏的兵鋒之下。

　　“種副總管如此做，就不怕宰輔和皇上治其罪嗎，”

　　沈括臉上蒼白道。

　　如果大軍失敗，別看他沒有參與，這些都是皇上和種諤搞出來的，是他們定策失敗，他沈括身為鄜延路經略安撫使一樣擔責，要知道宰輔中對他虎視眈眈，想要找個由頭罷黜他的大有人在，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因為素有能吏之名，皇上另有期許罷了。

　　“據有數州之地功勞豈能算小，而其他幾路要是大敗呢，豈不是只有種副總管一枝獨秀了嗎，還有誰能治其罪，”

　　張環笑笑，種諤此人表面上行事魯莽，總是在邊地搞事，但是為什麽生平幾無敗績呢，這事情的前因後果恐怕種太尉自己早就門清了。

　　“張環休要胡說，怎麽能說其他幾路盡皆大敗呢，”

　　劉越有些惱了，這是什麽話，豈不是詛咒大軍潰敗嘛，讓人知道是他的學生在胡言亂語，豈不是羞煞人了。

　　薑先生在一旁也是眼神一冷，很顯然心中不爽。

　　“這個，確有可能，”

　　沈括低語道，他的眼神看著對面的牆壁發呆，此時的他無暇顧及什麽官威以及身邊的兩位先生，他的頭腦裡全速運轉著，他不是兩位教書先生，他畢竟沉浮宦海多年，也許想不到，但是只要有人點破了，他立即就能舉一反三，鄜延路大軍出征糧道堪憂，那麽其他幾路大軍呢，也是如此吧。

　　如果西夏軍不與宋軍在城外決戰，而是固守興慶府，憑著堅城抵擋住宋軍幾路大軍的銳氣，待宋軍糧道斷絕軍心不穩，無心戀戰退卻之時聚集全國上下四五十萬大軍銜尾追殺，以高昂奮進之軍擊破饑渴敗逃之軍非是難事。

　　沈括的話讓劉越和薑先生大吃一驚，

沈括如果這麽說，那麽張環說的有可能成真，那麽大宋五路攻夏可能大敗虧輸，怎麽可能，那可是五路四十萬大軍啊，集中了陝西沿邊五路邊軍的精銳。　　至此談話的氣氛已經變了，所有人的心情都敗壞了，因為張環的說辭描繪了一個潰敗圖，就這樣血淋淋的擺放在幾人面前。

　　幾人閑聊了一會兒，沈括端茶送客了。

　　劉越薑元峰提出告辭，沈括雖然滿腹心事還是不忘送幾人出去，臨別對張環多加期許，劉越、薑元峰、張環拜別而去。

　　送走幾人，沈括立即讓人找來了幾位他的心腹幕僚，在他的內心裡局面岌岌可危，無論是宋軍還是他的處境都是極為的不妙。

　　張環倒沒有因此壞了心情，因為這個敗局已定，非是人力可以擺脫的了，幾路宋軍已經殺入敵境，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他留下一地雞毛飄飄然的走了，他隨著前面竊竊私語表情凝重的兩位先生步出帥司大門，正看到一輛馬車幾個隨扈，馬車上馮字很醒目。

　　在衙門口張環和兩位先生拜別。

　　“恭賀三郎，得入沈大人的法眼了，”

　　待得兩位先生走遠了，馬車的簾子一掀，馮小荷的俏臉露了出來。

　　“你說我被沈大人看重是福是禍，”

　　張環笑眯眯的。

　　‘額，這事兒豈是小女子可以揣度的。’

　　馮小荷淡淡一笑道。

　　“馮東主過謙了，我聽聞馮記沿邊幾十家店面，雇傭了數百人手，豈是一般的小女子，七娘過謙了”

　　馮小荷如果是普通女人，根本撐不起這個家業來。

　　“小女子聽聞沈大人的官聲不是太好，”

　　馮小荷的聲音幾不可聞。

　　張環點點頭，

　　“多謝馮東主點醒了。”

　　還成，這個女人還是說了些心裡話，沈括的官聲怎麽說了，如果在官宦中的看法來講，沈括的官聲能好了才怪，

　　“張公子，上次您交給小女子的香水就要告罄，不知道還有沒有。”

　　馮小荷道，她出門發現了張環的黑雲在門口拴馬樁上這才決定等張環，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前些日子從張環那裡又拿了五十瓶香水，當然了嫌棄張環瓶子的粗鄙，她送去了訂製的頗為精美的瓷瓶，現在這五十瓶香水所剩無幾了，想想也是，即使延州的官宦和富商並不算多，也不是幾十瓶可以應對的。

　　“等某三天吧，”

　　張環想了想。

　　馮小荷笑道，“那就勞煩公子了，小女子立即派人將瓷瓶送去，”

　　“沒什麽勞煩的，你發賣的越多，我賺的越多，我們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張環笑了笑，輕盈的騎上黑雲，隨意的一招手，黑雲溜溜達達而去。

　　馮小荷如今對張環的隨性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