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張弓年頭有點久了，弓臂老朽，可惜了，”

　　掌櫃的又恢復了死魚般的眼神很不在意的狀態，

　　“活當八貫，死當十二貫，”

　　語氣相當的霸道，留不留隨便你，這貨看著帳本不睬你。

　　嘖，很有表演天賦，演技錘煉的不差，如果在後世老戲骨的名號必有他。

　　就是方才上手太快泄底了，再說張環也知道手裡拿的是什麽物件，這是張秦州戰陣上斬殺的西夏軍司監軍使，繳獲他的硬弓，張秦州也正是因為戰功一躍晉升營虞候。

　　精良的夏弓本來就得十貫開外，何況這是兩石強弓，他上手後從來包養得當，根本沒有朽壞一說，十二貫就想拿去，那是春秋大夢。

　　張環笑笑拿起角弓就走。

　　掌櫃的手停了下來，眼睛詫異的看向走向門口的張環，他急忙給夥計使個眼色，自己則是繼續表演著不關心這裡，一心撲在帳本上的假象。

　　張環不理睬夥計的搭訕，走到大門就要推門離開，

　　“這位客官留步，”

　　掌櫃的再也忍不住了，他急忙發聲甚至從後台走了出來。

　　兩人的拿捏讓劉胖等人看的莫名其妙的，隻是知道裡面有事，不知道那裡有什麽故事。

　　“三十貫活當，”

　　張環沒看一旁笑臉候著的夥計而是冷笑著看著後面的老油條。

　　“沒這個說法，一把舊弓沒有這個價錢，最高二十貫，走遍延州我這也是最高價了，利錢三月六貫，”

　　掌櫃的此時也站起來正色道，他也從櫃台裡走出來了，這次沒有再次拿喬。

　　這樣的老油條說話的信用為零，張環一點相信的意思都沒有，但是，這二十貫足夠張環騰挪的了，至於利錢還不到五分利，永順行還算公道。

　　確實公道，這年頭在大宋放貸五六分利絕對是良心商家，一般都是八分九分的利。

　　“好，開出票據來。”

　　張環看向老掌櫃。

　　‘好說，好說，’

　　掌櫃的笑眯眯的把角弓拿過，開出了活當的單據，

　　“客官要鐵錢還是茶鹽引。”

　　掌櫃的問道。

　　此時的大宋有幾種貨幣，一個就是金銀鐵錢，再就是交子，還有就是茶鹽引了，交子主要是四川一呆流通，而茶鹽引在關西、中原一帶流通，十貫的茶鹽引可兌換八貫的鐵錢。

　　張歡想了想，他還得買些物件，瑣碎的很，茶鹽引有所不便，

　　“鐵錢吧。”

　　夥計氣喘籲籲的拿來兩袋子錢，二十貫可是一百多斤的重量。

　　“來，幫三哥抬出去，”

　　劉胖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幾個小子過來幫著往外抬。

　　張環看他們吃力的模樣，一把抓過輕輕松松的走出去。

　　張環走出店面把錢袋放在黑雲背上，用馬鞍上的麻繩捆上。

　　他典當自己的戰弓也是沒法，他需要活動資金來解決家裡的困難，沒有別的法子，隻有當了自己身上的武器，到了城內刀具是很有用的防身武器了，長弓倒是沒了用武之地，所以隻有典當戰弓，好在是活當，還有贖回的機會。

　　“劉慎，你認識有沒有租房的伢人嗎，我想租下一個大點的院落，離著住戶遠點。”

　　張環問道，他想辦的事必須遠離其他住家。

　　劉慎幾人別看歲數不大，但是標準的地頭蛇，很多消息很靈通的。

　　‘三哥，城外的行嗎，

我阿爹手裡有幾個空置的庫房，就在西門外，前些天想要租出去，隻是西門不是官路主道，如果是北面和南面早就租出去了。’　　劉慎立即道，

　　‘可以啊，離著城門遠嗎，’

　　張環很感興趣。

　　‘不遠，就在西門外兩裡一條小河邊。’

　　劉慎興奮道，這其實都是經略司的閑置庫房，一般用不上，幾個老吏私下裡能租出去，租金幾個人可以私下分了，他要是能租出去，老爹肯定能對他另眼相看。

　　“好，現在帶我看看去。”

　　張環一聽先不急著回家了。

　　劉胖急忙答應下來，他先到了城東的經略司衙門，然後陪著張環走向西門。

　　幾人步行來到了西門外一處有柵欄的地界，這裡就在大道旁，四周是木圍欄，一個老廂軍打開了院門，他識得劉胖，把幾人讓了進去。

　　“老柴，你忙吧，我們看看就行了，”

　　劉胖頗有點大刺刺的感覺，仿佛來的是他老爹，而不是他。

　　老柴笑眯眯的點頭然後走了。

　　‘這貨高興著呢，這裡看著庫房挺清閑的，一個月還有兩貫多錢拿著，如果庫房再沒用處就要裁撤了，呵呵，他就得回家喝風。’

　　別說，劉胖對這些世故門清，胥吏世家嘛。

　　張環打量了一下，這三個庫房是夯土構建的，上面撲瓦，每個有幾百平米的模樣，裡面現在一個庫房裡有些殘破的物件，其他兩個庫房空空蕩蕩的。

　　張環看了看庫房維護的還成，沒有漏風漏雨的情形，而庫房後面還有一片空地，也是平整好的，也在圍欄之內，看來當初打算擴大庫房，後來放棄了。

　　空地裡還有幾個大的灶台，看來是當初守軍造飯用的，這更合張環的心意了。

　　“這地怎麽個租法。”

　　張環問道。

　　“我爹說了，一月三貫。”

　　劉胖伸出三個手指。

　　“確實不貴，這是我一下拿不出太多錢來，一個月一給怎麽樣。”

　　張環道，他現在手裡就是二十貫，還有很多用場呢，

　　“三哥交待的，肯定行啊，”

　　劉胖一拍肥碩的胸脯道。

　　張環甩給這貨四貫錢，其他不管了，至於劉胖是不是私自匿了天曉得。

　　張環返回城內定了一些器具，他還特意到木匠那裡畫圖比比劃劃的讓木匠做了一個算盤，沒法，木匠根本沒見過這個古怪的物件，他做算盤的目的是為了學堂裡的籌算，裡面的那些小棍棍大大小小的算法讓他蛋疼，那，隻能自己做個算盤了。

　　張環晚上到家已經是申時末了，天色已經暗下來。

　　張環牽著黑雲，鞍袋裡裝著剩下的幾貫錢，這時候就很不明顯了。

　　“環兒，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張原州有些詫異，畢竟大哥一家情況很不妙，他以為張環怎麽也得月余才能回來。

　　“說說你阿爹和張慶的情況。”

　　張原州急切道。

　　張環把家裡的情況一說。

　　張原州久久無語，他和張秦州兩家相互扶持走的不易， 現在他忽然發現兩家的重擔就在他和張環的身上了，張環就算了，好像都在他身上，一時間張原州感到亞歷山大。

　　入夜，張原州轉輾反側，

　　“他爹，怎麽還不睡，”

　　陳氏問道。

　　‘我在想是不是走了門路，讓張環也去當捕快，他一身蠻力刀箭都不錯，也能混得開，當兵吃糧是不成了，家裡就這末一個完好的男丁，再上陣，唉。。’

　　張原州歎口氣。

　　“可是大哥不是讓三郎讀書嗎，”

　　陳氏道。

　　“陝西沿邊有幾個高中進士的，一隻手能數得過來，張環別看手腳麻利，腦袋不靈啊，”

　　張原州哼了一聲，不過想想張秦州的執拗又歎口氣，心道可能大哥也就是打算讓張環多習字，將來找個好營生。

　　張原州歎口氣，

　　“好了，睡了。”

　　“三哥，你不和我一起去學堂嗎。”

　　張浩早上看張環沒有和他一起上學的意思，立即問道。

　　“這兩天三哥辦點事，過幾天去，”

　　張環敷衍道，他現在真沒辦法安穩的坐在書桌前，解決家裡的難題是迫在眉睫。

　　兩人迅快的吃完飯，張浩去了學堂。

　　張環的借口是回家日夜看護病人，加上趕路要休息幾天，張原州當然許可了，他竊以為張環去學堂意義真是不大。

　　張環來到了柴房，黑雲看到他這個高興，它在狹小的柴房裡這個憋屈，看到張環來了用牙咬著張環的衣袖就不撒口。

　　張環無奈的把它牽了出來，和陳氏講一聲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