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胡鬧，”

　　一旁矮個但是很結實的小子捶了他一下，

　　“三郎，虞候怎樣了，”

　　兩人矮個的長得老氣叫譚輝，瘦削的高挑些的叫陳輝，兩輝都是和韓之鋒一起長大的，張環的兩個發小，陳輝家裡排行老六，所以也叫六子。

　　他們的老爹都是張秦州的部下，而老爹們的歸屬也決定了兒子們的歸屬，他們這一群也有這麽二十多個小子抱成一團，都是十多歲，還沒完全成丁，還成不了強壯、弓手。

　　他們都是駐守順寧寨的保捷軍的子弟，後世的話講都是部隊大院的，不過這個部隊待遇差的令人發指，根本沒有任何特權可言。

　　他們每日家裡也是無所事事，天天在外面廝混，如果張環不是在學堂讀書也應該是這裡廝混的一員。

　　‘人事不省，’

　　張環吐出口氣鬱悶道，

　　“你們家裡呢，”

　　“我阿爹留守，”

　　陳輝無比慶幸道，邊軍的孩子早就見過血，寨子也多次被圍，他們都上寨牆助戰過，膽氣不小。

　　但是這次不一樣，~延路的精兵幾乎傾巢出動，西賊也一定會拚死反擊，凶險的很，果然前些天順寧寨傷亡了十來人，張家三個人更是一死兩傷，統領百多人的營虞候都重傷，可見戰事激烈，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為家人擔心，所以陳輝絕對是慶幸自己的老子留守，安全的很。

　　“阿爹沒信，大哥身為團結送糧草去了，也沒信。”

　　譚輝乾巴巴的，他心裡也忐忑不安。

　　“走，和哥我回去，幫哥個忙，”

　　張環一拍兩人肩頭。

　　“三郎，做什麽去，”

　　陳輝磕磕絆絆道。

　　“裹傷。”

　　張環的話讓兩人莫名，裹傷也要這麽多人，沒聽錯吧。

　　張秦州痛苦的嗚咽著，他的嘴裡被用樹枝橫堵著，手腳也被捆著，但是他不斷撲騰翻滾著，氣力不小，陳輝和譚輝兩人控制他很吃力，隻是一會兒就滿頭大汗，此時兩人終於理解張環為什麽裹傷要叫他們兩人過來了。

　　張環則是心無旁騖的用匕首把潰爛的肉削去，直到露出新鮮的肉和血水，這才罷手，沒有麻藥，這樣的挖除腐肉，也難怪張秦州這般痛苦，確是非人能忍受。

　　“你們兩個給我壓住，千萬別松手。”

　　張環拿著一碗烈酒喝道，其實他也是滿身汗水。

　　兩人聞言死死的壓住張秦州的身體，張環用乾淨的布沾著烈酒抹上傷口，張秦州身子左右扭動著折騰的更凶了，一旁的王氏淚如雨下，不敢看這個場面。

　　張環低頭沒管這些只顧用烈酒擦拭傷口，然後敷上傷藥，最後他拿出了準備後的兩塊木板，權做夾板，把斷腿緊緊的捆住。

　　張秦州在最疼的時候曾經短暫的睜開了雙眼，其實眼睛裡茫茫然，很快就昏過去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兩輝已經是汗流夾背，累慘了。

　　而王氏被嚇得心裡翻騰個不停，她曾想阻止兒子，但是想想張環說的這是延州治傷大夫說的，那一定很有道理，現在她能指望誰呢，隻有小兒子了。

　　接下來的一幕又再次在廂房重演，張慶也是疼得死去活來，短暫的醒來又再次昏過去，最後也把他的斷臂處理好了。

　　到了這時候，譚輝和陳輝已經是有些膽寒了，看到這個血腥的場面太折磨人了。

　　就連王氏和張環留他們吃飯，他們也沒留下，在往常那是樂不得的。

　　晚上，孤燈殘影，母子兩人淒涼的吃完了飯，也就是黑面餅子和粟米湯而已，不過比起蒸麥飯是強多了，那玩意兒簡直不能入口。

　　王氏又弄了些粟米湯給昏迷的兩人喂下去，張環則是給兩人又換了裹傷布，然後把換下來的布都用沸水消毒，這年頭布帛也浪費不起。

　　兩人交替換班伺候兩個傷員到凌晨，不斷用烈酒和米醋擦拭為兩人降溫，總算讓兩人的體溫降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張環剛給兩人換過藥，一切還沒有整理好，傳來敲門聲。

　　“誰啊，”

　　張環問道。

　　“義德行的，開下門。”

　　外面一個男人喊道。

　　“是來催債的，”

　　王氏臉色大變低聲道，顯得很無措。

　　張環立時了然，春天的時候張渭成親，家裡余錢不足，當時張秦州和王氏商量舉了債，具體多少，他真不清楚，隻是當時聽到了幾句，當時的本體哪有關心的心思。

　　張環打開了門，只見一個矮小的中年人，身穿灰色長袍，高髻束發，身後跟著一個葛衣短打扮的大漢，

　　“喲，三郎回來了，張夫人這是有靠了，”

　　這人笑著來了一揖。

　　“是啊，沒有兒子回來，我可是支撐不住了，。”

　　王氏強顏歡笑道。

　　“既然家有主事人就好說了，你家欠我們的錢可以歸還了吧。”

　　這人笑眯眯的。

　　“這，唉，不瞞羅掌櫃的說， 我家裡一死兩傷，現下每天藥錢就是要了命了，別說還錢，我家現在已經花銷乾淨了，我這兩天還要想著再去借點，真沒有錢還帳，羅掌櫃能不能通融一二。”

　　王氏有些紅臉的懇求著，張環知道老媽從來是個要強的，這樣的求懇他第一次見過。

　　張渭成親時，由於隻是禮金之類的就要三十貫，還有其他的費用，所以張家一次從義德行借貸七十貫，加上利息五分，說好的半年還六十貫，再半年四十五貫，一年分兩次還清。

　　張家有三人領糧餉，張秦州每月餉銀六貫錢，張慶每月四貫、張渭三貫，當然這都是餉銀、糧米等等加在一起的才有這個數目，

　　張家由於還沒有分家，所以每月緊一緊積攢五貫貫還是可以的，加上寨外的兩頃地還有產出，所以張秦州舉債的時候沒感到有什麽壓力，

　　當然，這個義德行身後的主家是~延路第二將李浦，而那個狼心狗肺的藍繼成就是他的副將，在義德行裡也有點股子，這也是張秦州敢舉債的因由，自家的親家不能害自己吧，再說了藍繼成說如果一時間錢不湊手，他說項著拖延一二也可，這下讓張秦州徹底放了心。

　　但是現在隻是治療兩人的費用這些天就是幾十貫流水般出去了，王氏連兩貫都沒有，偏偏這個時候義德行前來催債，藍繼成又和張家斷絕了關系，張王氏此時全無辦法，隻能哀求。

　　“這個不好辦了，呵呵，我們放出去都是看在鄉鄰的面子上，到時限必須還款，否則就按照八分利核算了。”

　　羅掌櫃冷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