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歐的確很愛我,那天晚上我因為沒爭贏關於肚子裡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的問題生了很久悶氣,差點兒情緒化要哭起來的時候,他來了臥室,端來了一碗香噴噴的雞湯。
那雞湯味道很特別,帶著媽媽的味道又不止,好像還有些爸爸的味道,我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過去,幾乎將剛才的不愉快全數拋諸腦後。
我胃口很好的喝下兩碗雞湯後他才笑著坐到了床邊拿出檢查報告遞給我看,一邊問我說:“你喜歡男孩子嗎?”
我搖搖頭說:“你們家不是就兩個女孩子嗎?不需要男孩子麽?”
他苦笑了一聲,輕輕敲了一下我的腦袋說:“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非生男孩子幹什麽?再說了,我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讓他作為家族利用的商業工具呢?”
我眨巴著眼睛腦子裡慢慢思索著他話裡的意思,半晌才問他:“這麽說你也喜歡女孩子嘍?”
他無奈的搖搖頭接過我手裡的碗說:“你還沒明白我到底多愛你,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好,我都會好好的疼愛你們,照顧好你們。”
我承認我的眼眶有些不爭氣的濕潤了,但任誰,在這樣的糖衣炮彈攻擊下能不動容?起碼我不能,尤其是作為一個孕婦,我還處於十分情緒化的階段……
其實我內心裡一直有一些擔憂,首當其衝的就是卓歐的媽媽,想當初她拿著那些錢給我讓我離開卓歐的時候,她對我的眼神是多麽的嫌棄加厭惡,好像我是個渾身膿瘡的怪物一樣,那眼神我是受不了的,盡管經歷了這麽多年的社會歷練,我仍舊受不了,偶爾夢到那一天,我還會從夢中驚醒過來。
最近我夢見這樣的場景越來越頻繁,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生活太過安逸了,反倒憶苦思甜了起來……
盡管卓歐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家裡人,甚至連讓我一起回去家裡一趟的話都未曾說過,但我知道,他和家裡人一直保持著聯系並且最近好像因為我的事情和家裡鬧了些矛盾。
蕭然哥向來嘴巴嚴實,我是從小懶那裡知道的這些消息,因為卓歐之前告訴過我,他的媽媽是蕭然哥的姑姑,我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蕭然哥肯把美國分公司全權交給卓歐管理,但事實上,這件事情又不是如此的簡單。
孩子五個多月的時候卓歐就堅持不在讓我去上班,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每天到點上班晚上深夜歸家,心裡無比的孤獨寂寞,我的脾氣也漸漸的越來越壞,等到孩子六個月的時候,我故意和他吵了一場很大的架,他大概又累又倦還被我無理取鬧的找茬真的惹怒了,但也只是生氣的哼了一聲摔門而去,大約凌晨一點的時候他還是回來了,輕手輕腳的走進我的房間為我攏了被子才有出去進了書房。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並且我也是故意的,因為孩子越大我越害怕他/她的到來得不到祝福得不到認可。
我知道卓歐可以做到他承諾的那些事情,也能讓我們真正的幸福下去,可我要的並不是這些,當然有一部分也源自我執拗的個性和別扭的價值觀。
卓歐是很了解我的人,他在書房裡呆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來找我說話。
我還在生悶氣沒理他,他卻不肯放棄,坐在我的床邊和我說:“黎黎,要不我們回去一趟吧?見見我家裡人。”
我沒做聲,他就脫了外套躺到我身邊將我摟在懷裡,他把頭埋在我的肩窩,我被他的碎發刺激的有些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也隨著我笑。
我倆笑了好久才停下來就聽見他說:“我知道你想得到他們的認可,
可我不想讓你面對那些事情,我怕,怕你委屈知道麽?”我眼裡憋著淚,鼻子酸的厲害,悶悶的說:“你隻想自己想的,可你想過孩子沒有?對!我是硬氣可以不管不顧。可孩子姓卓......”
他突然笑了,抵著我的額頭柔聲問我:“肯承認這是我孩子了?”
我冷哼了一聲白他一眼就翻轉了身子,他卻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罷休,硬是將我掰過去面對著他。
我本閉著眼睛,他一直沒做聲也沒有別的動作,我以為他睡著了,一睜眼就見到他滿是笑意的眼睛。
我不禁生氣的推了他一下,“笑屁呀!”
他搖頭回我:“沒有。”
瞧瞧,這麽實在的人,讓我給找到了!三生有幸!真是三生有幸哪!
我們最終還是沒有回去,因為卓歐手上那個大案子,我這個孕婦都自動自覺的去公司參加策劃案的加班,我這時候才發現,怎麽這個公司,上上下下全是全能型選手,一個賽一個的認真。
光是營銷部,策劃方案都交上去了十來個,這還是經過我過目修改過的,那些被我pass掉的起碼也有十五,但我們營銷部的人總共也不到一百,也就相當於差不多四個人合作完成了一個方案。
我自己沒出方案,光是審核他們小組長地上來的方案都天天加班到深夜,幸好卓歐也是一樣,否則他一定會抽出時間趕我回家的。
我們這樣忙著忙著半個月就過去了,我的肚子越來越大,小腿也開始浮腫了起來……
我一直認為自己身體好,對於卓歐慎之又慎的飲食方案我總覺得他小題大做的很,可現在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的厲害終於讓我徹徹底底的服軟。
雖然如果我堅持我還是可以起床,可那種難受我想寶寶也是能感受到的,所以也就不勉強自己了。
卓歐忙完之後出了趟差,出差之前他找一位家庭保姆外帶雪莉過來幫忙照顧我。
我每天就像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無能人事一般,我忽然意識到,卓歐是不是對我太好了?如果我離開他會不會照顧不好自己了?
離開他?我怎麽會想到離開他呢?
我覺得我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呢?
我們之間,本來就只差一個孩子,現在孩子也有了,我怎麽還覺得我可能會離開他呢?難道我是瘋了麽?
我那樣的愛他,為了他默默的放棄了一大片森林最後還拴在了他這棵大樹上,雖然不是什麽歪脖子樹,相反還是顆高大雄壯的松柏常青,我到底是為什麽呢?
卓歐是在一個深夜回來的,他帶著寒氣進門輕手輕腳的,我卻還是醒了。
黑暗中我喊他:“卓歐。”
小區裡的路燈很亮,映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我清楚的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後他溫和的問我:“你怎麽還沒睡?”
我沒回答他,開始自說自話:“我這段時間總覺得心慌,不止一次想到我離開你會是個什麽樣子。”
他很快走到我的床邊打開了床頭昏黃的壁燈盯著我看,伸手覆在我的額頭問:“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又胡思亂想什麽?對不起,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公司那邊,你也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緊張什麽?我不過是想到了這個問題問一問你,你這麽開不起玩笑我以後就不和你開玩笑算了……”我笑眯眯的說。
他見我笑表情放松了不少,只是眉頭還擰著,窗外忽然響起一聲煙花衝天的聲音,沒拉上的窗簾外滿天繁星,滿是喜悅。
我伸手去撫平他的眉頭,他沒有拒絕反倒朝我又靠近了一些,等我輕輕撫平他眉頭時,他親了親我的臉頰將我擁在了懷裡。
我知道他騙我是在寶寶快出生的前夕,那時候他天天都陪在我身邊,真正做到了當初所說的要給我最好的安全感這個承諾。
我在他安排好的一切當中活得像個公主一般,安安心心的等著孩子的出生,卻在一個下午意外收到了周巍的一條信息。
我還記得那是個晴朗的下午,卓歐難得的同意我出門去坐一會兒曬曬太陽,他則在一邊的花圃裡悠閑地澆水松土,我的手機放在我身側的茶幾上忽然嗚了一陣屏幕亮了起來。
周巍的信息很簡單,不過幾個字,我卻沒辦法再冷靜下來了……
我看著一邊還什麽也不知道的卓歐,他看起來心情那樣好,好的我都不忍心去打斷他,所以,我忍住了。
國外的醫院很特別,寶寶出生的第二天我就回家休養了,是個男孩子,卓歐喜歡的不得了,除了我和護士之外幾乎不讓任何人沾手。
我想我的心裡應該是高興的,我那幾天心情都很不錯,幾乎天天樂的合不攏嘴……
寶寶一個月的時候我和卓歐說想抱回家給爸爸看看,我知道他不會同意,不過好巧不巧的,公司那幾天正好有重要的國際視頻會議,我從手下的一位員工那裡得到的消息,瞅準了機會提出來的。
我們在卓歐不放心的眼神中進了飛機,寶寶很乖,在飛機上除了吃奶就一直在睡覺,這讓我很欣慰,畢竟從他出生到現在,我照顧他的時間全部加起來都不過一個星期,我還真怕他鬧起來我招架不住。
爸爸和林阿姨一起來接的機,林阿姨的兒子開車過來的,臉上滿是笑意,見我懷裡的寶寶軟糯可愛都想抱一抱,不過最後還是讓小孩子似的爸爸抱了去。
小寶寶一向不認生,大概也是血緣的神奇效果,他窩在爸爸的懷裡笑咯咯的比我這個正牌媽媽抱著都開心,我看著心裡有一絲絲的溫暖和感動。
卓歐果然還是不放心我們,我才回來五天他就回了中國,當然,沒有空著手,大包小包的好像想要一次性把前幾年沒能孝敬給老丈人的東西全部提來似的。
那天爸爸很高興,和卓歐一起喝了好幾杯白酒最後自己醉得不成樣子才被林阿姨扶回房間休息,我和卓歐住在我之前的房間裡,前幾天爸爸和林阿姨特地去給寶寶買了一架嬰兒床,當時我在外面和周巍見面,回來的時候見兩個人臉色有些不對,回房一看就看到了寶寶的床。
我私下裡扯著林阿姨悄悄的問才知道,爸爸覺得太貴不好,會慣壞小孩子,可林阿姨愛寶寶愛的緊,拿著私房錢也要給他買,爸爸就生氣了。
我是知道爸爸為什麽生氣的,林阿姨兒子兒媳住在樓下,爸爸平時想補貼一點兒林阿姨也不願意,現在林阿姨給我孩子買爸爸自然也不願意。老人家就是這樣,很多時候顧及的太多反倒適得其反,我其實很想告訴他們我隻想住幾天,很快就要離開,可我不忍心讓他們臉上的笑容凝固然後化成哀愁。
那天是我收拾的碗筷,卓歐去洗澡了之後還特意刷牙嚼了口香糖才去抱孩子,等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孩子已經睡著了。
我站在房門口看了很久他的背影才走過去問:“你很喜歡孩子?”
可能是剛看完孩子,他轉過身來的表情仍舊很溫和,帶著不解問我:“為什麽這麽問?”
我本來心裡想的答案是肯定,結果得到他這樣的回答,忽然就有些小小的氣氛,臉上可能也不太好看了,冷著臉就坐到了我的那一邊床上開始脫外面的衣服。
卓歐緩緩的走過來抱住我輕聲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我沒回答他,他伸手就抱住我,我掙脫了一下卻沒掙脫開就聽見他繼續問:“你到底怎麽了?嗯?”
我本來一個筋兒不願意理他讓他慢慢接受自己不被我歡迎的境遇,可他一遍遍柔聲問我,還是不是湊過來親我臉頰的舉動讓我徹底招架不住了。
我覺得我這時候的眼眶是有些紅的,隻感覺到熱熱的沉重的眼斂蓋在眼珠上直刺激的我想都掉眼淚。
卓歐將我緊緊抱住,將腦袋埋在我的肩窩處說:“我知道你見過周巍了,你怪我怨我我都沒有怨言,你可以懲罰我,但是有一條,不要離開我,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可以嗎?”
我忽然就想起來剛開始懷孕的時候,他對我說的那番話,心裡一陣陣的不是滋味……
我輕微掙扎了一下對上了他的眼睛,他眼裡有很明顯的擔憂,我說:“我不生氣也不怪你,我只是覺得我自己怎麽這樣傻,傻到對一個防我防成外人的人掏心掏肺還生了孩子,我心疼我的孩子,我怕......”
“黎黎,你別這麽說,我不是那樣的人,你應該知道的。”
“知道?知道什麽?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算計我讓我去找周巍嗎?還是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沈之言的去世和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愣了一兩秒才繼續說:“周巍的事情是我沒和你說,可小言的事情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就完了?事實上她還是因你而死不是嗎?”
“是......”他的聲音帶著萬分痛苦,我卻說服自己不能心疼。
“我還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只不過今天我不想說,你也不要再把我當傻子了可以嗎?”
卓歐沒再說話,像個犯錯的孩子,不過他作為一個大人,頹廢起來看著著實讓人於心不忍,可只要一想到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和因他而起的禍端,我就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我沒讓卓歐去客房,自己收拾了東西去了書房坐了一夜,臨到早上爸爸起來早鍛煉的時間才回房去房間裡的沙發上窩著,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床溫暖的被子蓋在了身上,但我實在太困連眼睛都睜不開,熟熟的睡著。
爸爸回家了進房間來叫我的時候卓歐已經不在了。
卓歐回了紐約,聽說是項目出了問題,有人布下陷阱,整個公司的運營系統都紊亂了,卓歐沒辦法乘了最早的班機回去,一下飛機就開始看文件,項目是救活了,人也病倒去了醫院。
爸爸比我還擔心,那著急的樣子簡直讓我懷疑卓歐才是他親生的兒子,我只是個兒媳婦兒而已。
爸爸不僅關心卓歐,還對我指手畫腳的,我辛辛苦苦照顧小孩,爸爸卻天天催我趕緊帶孩子回去看看卓歐!
要是放在往常我可能還會半推半就的就帶著孩子回去找他了,可卓歐自從那天回去之前給我發了一條信息之後就再也沒有和我聯系過,甚至連生病住院都是我從雪莉那裡知道的,他連隻言片語也沒有,好像我才是那個犯了錯需要哄他原諒我的那個人一樣!
那天,爸爸又開始催促我回去,我一生氣真的提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抱著哇哇哭的孩子下樓打車就走了!包裡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孩子也湊熱鬧似的哭得越來越起勁兒,我簡直要被煩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司機師傅轉頭問我:“小妹妹,你要去哪裡呀?”
我莫名覺得司機的笑臉有些眼熟,可怎麽眼熟我又不知道,只是自下而上冒出來一陣陣的寒氣,我拍拍車窗說:“不好意思,我下個路口下車。”
那司機又轉過頭來衝我笑笑說:“這天氣也難得打車,你看你還帶著個孩子一大堆行李怪辛苦的,還是讓我送你吧?”
我越來越確定自己的感覺了,寒氣森森的急忙在包裡掏手機,誰知道那司機像是後腦杓長了眼睛似的,一個急刹就從我的手裡將包搶到了前座,我懷裡抱個孩子真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我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問:“師傅,您幹嘛搶我包呀?”
那人可能是偽裝太久,面對著我根本就不願意再繼續演下去,露出猥瑣的笑容看著我自言自語道:“姿色不錯,可惜是個剛生完孩子的......”
我沒敢琢磨他話裡的意思,腦袋裡拚命搜羅著這些年在網上學來的那些逃生方法,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在這種時候幫到我!
車停下來的時候他首先將孩子奪了過去,粗暴的動作看的我心驚膽戰,甚至可能一瞬間心就要碎掉了的那種痛苦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的雙腿發軟,頭昏昏沉沉的很快倚著車門倒了下去……
再醒來就看見坐在我對面的周茜,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和我作對不說,而且芭比娃娃的死她也脫不了關系,想不到現在又將主意打到了卓歐身上,我隻覺得如果我沒被全身上下捆住繩子我很可能會衝上去撕碎她!
她很得意的看著我,手裡還抱著已經安靜下來的孩子,當然,也可能是嗓子哭的乾啞了,我心裡一萬分的後悔自己的衝動,如果不是因為我賭氣, 事情怎麽可能演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我怎麽會這樣的無助絕望呢?
我突然很想卓歐,他總像個超人一樣,我需要的時候他總能出現,可直到現在,他最寶貝的孩子,正被人為所欲為的折磨著呢……
周茜可能沒想到我爸爸會報警,因為我只是上了一輛出租車,他報警警察不可能理會他,但是他報完警沒用他立刻就打了卓歐的電話。
我和孩子沒受到什麽折磨就被救了出來,周茜再次被抓進了警察局裡,等我和孩子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周茜的最已經定下來了,五年,對於一個已經二十多歲的有孩子的貴族小姐來說可以說是很大的汙點了,盡管如此,卓歐卻絲毫沒有手軟。
我回美國的日子定在了一個星期之後,蕭然哥告訴我卓歐傷得很嚴重,和家裡鬧翻了誰也沒告訴,需要我去簽手術同意書,我正準備問蕭然哥他為什麽不去的時候,小懶打來了電話,嬌滴滴的聲音說:“我想吃......”
蕭然哥接完電話無奈的指了指手機說:“小懶懷孕了就這樣,一刻也離不開我,我沒辦法走來。”
我搖搖頭翻了個白眼說:“見色忘友!”
他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隨你怎麽說,我的確是愛她。不過我想說,卓歐也愛你,你自己就不要那樣的牛脾氣了,孩子都生了,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我撇撇嘴說:“我也想,只是事情沒那麽簡單,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徹底捋清楚呢……”
蕭然哥無奈的歎氣說:“捋清楚了又怎麽樣?難不成你要像對外人一樣對待你的丈夫嗎?夫妻之間,知道什麽是包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