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歐是真的變了很多,當然,我並不知道他變了這麽多,在給他訂完粉色玫瑰花之後還順帶著問他需不需要準備紅酒,他很快給我發來了兩個字“多事”。
我的確是多事,要是我知道我前幾天送給雪莉的我收藏了很多年的紅酒全數下了卓歐的肚子,我怕是還要多事的上門去摳他嗓子眼讓他吐個乾淨!
我本以為他助理休息半個下午就能回來堅守崗位的,哪知道那助理連日薪將近一千的工作都舍得,又是給我發消息又是給我轉帳的,讓我再去服侍,不,協助一下卓總,我算是徹底無語了。
當我拿著文件第三次出現在他辦公室的時候,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眉頭深深皺著問:“小林呢?”
“她媽媽心臟病發了,她要照顧她媽。”我如實回答道。
卓歐撈起桌上的座機就劈裡啪啦一通按,還是開的免提,電話裡很快傳來了人事經理的聲音,很客氣,“總裁?”
卓歐很不客氣的說:“給我的助理結算工資,還有,再為我找一位新的助理。”
人事經理還沒來得及說好,電話就已經切斷。
我承認,我還是沒忍住打抱不平的衝動,冷聲問他:“你不覺得這樣做很不恰當嗎?我做的不好麽?為什麽就不能頂替她為你充當幾天的助理呢?”
卓歐沒回答我的話,只是瞥了我一眼,頭就轉向了電腦,淡淡的說:“我找你來當營銷部的經理,不是讓你來做總裁助理。”
我:“……”
我氣呼呼的放下文件轉身就走,臨到門口,卓歐忽然開口,“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我怔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回身看了他一眼,就聽見他說:“昨天那個餐廳還不錯,我想帶你去嘗嘗。”
對於他突然的邀約,我有些受寵若驚外帶一下午的如坐針氈,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的驚慌失措,好像是期待這次約會,又好像是想逃。
卓歐沒給我這個機會,快下班的時候,他直接出現在了我的辦公室門口,我聽見門外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抬頭就看到了他。
我認命的吃著盤子裡的小牛排,因為是七分熟,我有些切不動,卓歐不動聲色的拿過我的盤子,遞過來他切好了那一份,自顧自的又開始切我的那一份。
我忽然就想問他一些事情,一開口卻成了,“謝謝。”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問道:“謝什麽?”
我沒說話,他頓了頓又追問:“謝這頓飯還是謝我讓你來了紐約?”
“都謝。”我實在是選不出來我到底想謝什麽,搞不好只是舌頭打結,說錯了話。
他淡淡一笑,“不用謝,來紐約是蕭然和祁東的意思,這頓飯嘛,算是我們的分手晚餐如何?”
我皺眉看他,問道:“分手晚餐?我們什麽時候戀愛過麽?只不過是一紙婚約的關系,這麽說會不會有些太嚴肅了?”
他撇撇嘴沒說話,叫來服務生送紅酒,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分明就是我送給雪莉的那一瓶紅酒,只不過下去了一小半,還剩下很多。
我忍不住問他:“這酒是哪兒來的?”
他打量了那酒一眼,又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我說:“很眼熟對吧?”
他為我倒了一杯,說:“你覺得這世界上有沒有緣分這種好東西?”
摸不著頭腦的問題和摸不著頭腦的人一樣,我沒法接話。
“這是我十一歲那年送你的紅酒,聽他們說你一直帶在身邊,我當時還不相信,要知道,很多地方都不讓帶這個東西上交通工具,他們笑我傻,說你就算是花幾百塊錢的快遞也絕對不會讓這酒離開你超過一個月,
可我們出去那一個月,我是著實沒看到這瓶酒的。就在昨天,雪莉拿著這瓶酒給我,請我品嘗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好像,你是真的不愛我了對嗎?”他講這麽長一段話,我都喝了好幾口紅酒了,我知道自己根本沒什麽事情,我卻在裝醉,傻笑著搖搖頭,說道:“不是的,我愛,我很愛,你是老板,給我發工資,那樣高的薪水,那麽好的福利,我怎麽能不愛呢?我比愛蕭然哥還愛你呢!”
他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也不管旁邊的人看著我們指指點點,揚手就將一整杯紅酒灌了下去,然後看著我說:“對呀,我怎麽忘記了呢?我是你老板,給你發工資,你怎麽可能不愛錢呢對吧?”
我又問他:“那你呢?你愛我嗎?”剛問完這句話我就想呸幾聲收回來,可惜,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我啊?我愛呀,我當然愛你了,不然,我當初也不敢偷我爹一百萬的酒送給你。”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食指指著酒瓶子問:“這酒,一百萬?”
他閉了閉眼睛表示讚同,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現在是三百萬了。”
我再不敢喝酒了,我將杯子放到了一邊,也不顧裝醉了,將他手邊的酒瓶子拿過來問:“你說,這半瓶酒還能賣多少錢?”
他噗呲笑了一聲,“人家買酒就是收藏,開了封酒,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舍得喝麽?”
我反問道:“那不能喝你送我幹什麽?”
“我送你準備你傳給我們的孩子,孩子再傳孩子呀!哈哈~”他一本正經的說到了最後,笑聲出賣了他。
“變態!”我沒好氣的罵了他一句,然後將酒杯裡的半杯喝下肚,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見我這樣子,嘴角的弧度上揚了許多,打趣道:“你現在知道了還覺得這酒該送人嗎?”
我鬱悶的撫著額頭道:“我要知道你這麽變態送我這麽貴的酒,我當初就不會要了。”
“可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如果我當時做完手術不在了,這酒說不定還能讓你下半輩子無憂無慮呢。”
“算了吧,你當我是沒手沒腳癱瘓在床的廢物麽?我下半輩子要靠著你一瓶酒過生活?”我氣呼呼的回嘴。
“可我也想過,要是我手術成功了,那這就是我們的定情信物,我們婚禮的時候可以一起喝掉。”
“那我們不是還沒結婚,而且你還和別的女孩子喝了它,說什麽定情信物,不覺得可笑麽?”我覺得自己是絲毫不客氣的。
卓歐倒是不太介意,定睛看著我問:“你說實話,到底是什麽原因,你非得和我離婚呢?我們當初去領證的時候可是你非要去的,現在說分開的也是你,你不覺得這樣有些不公平嗎?”
大概是紅酒年份太長,很有一種薑還是老的辣,酒還是陳年的香的味道,我暈乎乎的想了很久,他也不催我,就等著我回答。
等到最後,我還是說了實話。
看得出來,他不知道這件事情,小懶對我的保證是真的。
他很久沒說話,只顧著喝酒,雖然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也喝了兩杯下去,酒瓶裡只剩下淺淺的一層,我倒進了我的杯子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結束這頓晚餐,卓歐卻開口了。
“我卓歐,在你的眼裡就是這麽膚淺的人麽?你覺得我愛你,只是愛你是個生育的機器麽?外面要給我生孩子的女人,你覺得沒有麽?我要在乎那些,卓家現在恐怕就不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了。”
“你在不在乎不是我考慮的,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好的人,應該需要上天的公平對待。”
“呵!”卓歐冷笑了一聲,“公平對待?你對我,從頭到尾公平過麽?”
我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從一開始,我就刻意的對他不好,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我知道,這樣是很拙略的做法,可我忍不住。
我搖搖頭說:“對不起。”
他忽然伸手撫住了我擱在桌上的手,“我需要的一直都不是這一句話,你說一句‘我願意’有這麽難麽?”
我愣了愣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搖頭,他卻伸手扶住了我的頭說:“不要搖頭,用嘴巴說。”
往常這時候我是會回嘴說,不用嘴說難不成用鼻子說呀的,可今天,我沒什麽心情。
我停住了自己的動作,目光堅定的看著他說:“很難,我想可能這輩子我也說不出來這三個字。”
卓歐忽然有些無奈外加上頹廢的樣子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可我明白,這樣的痛可能只是一時,而若是我自私的相信他覺得自己可以得過且過的話,他的痛苦恐怕會成為以後生活的全部,我不忍心。
那頓飯我們一直吃到了凌晨,卓歐送我到了樓下堅持要和我一起上樓,看到我平安回家他才肯轉身。這一切都和以前很像,我覺得很熟悉,很溫馨的感覺,如今早已是我的奢望了。
說來也奇怪,我和卓歐兩個人以往都是冷眼相待的,吃完了那頓飯,我們算是徹底兩清了一般,除了沒有把證換掉之外,我們就像是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一般,只是又不同於陌生人,我們能清晰的記得各自的喜好和禁忌,在很多兩人都需要出席的宴會上互相照應,也像是老朋友了。
如果不是周巍忽然來紐約,我想,可能我們還能維持這副模樣一直到蕭然哥一紙調令將我重新帶回中國。
周巍是來下戰書的,但他之前帶領的巴黎分公司那樣慘兮兮的倒在了蕭然哥的手下,現在來慕詩的美國分公司也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我的心裡不敢大意,旁人卻隻覺得他想以卵擊石。
但話又說回來,他也不是一丁點兒底氣都沒有的,至少在我看來,他這個人不簡單,單從卓歐最開始就站在他那一邊來說,我倒是覺得他的勝算幾乎能佔上一半的可能。
如我所料,卓歐果然很客氣的接待了他,聽說周巍在總裁辦公室裡呆了一個下午,臨到晚餐時間才出來,卓歐還送他出門,叫秘書訂了餐廳,隨後就叫司機送他過去。
如果說我摸不準周巍,那我更摸不透的就是卓歐。他似乎絲毫不避諱公司裡的任何一個人,甚至還有些大張旗鼓的像一些管理人員介紹周巍的身份。
其實他不介紹也幾乎沒人不知道周巍,想當初,他憑著那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徹底的刷屏了一些外媒,如今,又是淺到頭皮的髮型,再加上那冷峻邪魅的外表,讓人想忘記都難,更何況,當時美國分公司和四海的巴黎分公司你死我活的時候,公司的PPT裡最多的就是他的各種照片,因為他是他們公司的代言人,幾乎每款暢銷產品都上過他的身被拿來當做案例分析。
我是後來才見到周巍的,那時候離他第一次到訪也沒幾天,我正在打卡機那邊打卡,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裡的打卡機一點兒也不好用,我找了行政的好幾次也依舊沒能順順利利的打卡,隻好每天耐著性子站在最靠邊沒人去的打卡機慢慢的對上那綠色的框框,就這樣,我得每天早起將近十分鍾才行。
這天,我正打第三遍卡,我預感機器差不多要滴的一聲告訴我打卡成功的時候,身邊一個人撞了我一下,我沒有防備,差點摔倒,心裡不禁有些生氣,瞪著雙眼看過去,卻看見靠牆悠閑站著的周巍。
他和我打招呼,“你好呀,別經理。”
我怒氣十足的回了他一句,“很不好!就因為你,我又得重新來幾遍才能打上卡!”
哪知道那機器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我一站過去,剛對準,馬上就出現了打卡成功的提示。這下可讓我窘住了,周巍在一邊攤攤手,“很簡單呀。”
我懶得和他理論,自顧自的走進了通道,他跟在我後面上的電梯,我還在納悶他為什麽來去自如的時候,卓歐也跟了進來。說來也奇怪,正是上班的點,這部電梯卻隻上來了我們三個人,我正打算出去看看電梯上是不是貼了什麽總裁專用梯的標識時,卓歐伸手將我拉進了電梯說:“想做斷頭鬼呀!”
我撇撇嘴沒做聲,站到了電梯的角落裡順手按了我的樓層,幫他們按了頂層的按鈕之後就靠邊站著不再有任何動作,哪知道周巍卻不想放過我似的,朝著我的方向走來,幾乎靠著我的距離繼續說話,“別經理,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我翻翻白眼,很想問他一句,我們到底有什麽吃飯的必要呢?
可礙著卓歐還在,而且他對周巍好像很特別,我沒敢那麽做,一來怕丟了飯碗,二來我還有些怕卓歐誤會,說不上來我都要放棄他的人了怎麽還怕這些事情,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古往今來的真理。
果然,周巍見我不理睬他,他也沒再說話,倒是卓歐突然開口對著我說:“別黎,下班了我們三個人一起吃個飯吧?”
我想了想,這個人是我的老板,下了班,那他不應該邀請我吃飯,不過最近我們好像已經發展成朋友的關系了,吃頓飯也無傷大雅,可他之前不是說愛我麽?怎麽能容忍這個邀請我共進晚餐的男人和我們一起吃飯呢?他對周巍未免也太特別,太區別對待了吧!
說實話,聯想到之前的事情,我甚至覺得,我現在可能就是他們之間的第三者了呢!
不過我最後還是和他們一起去吃了一頓別扭的晚餐,是卓歐的新助理訂的餐廳,比上次的餐廳檔次高了很多,裡頭很多和卓歐氣質相似的男人,我看的眼花繚亂的,桌邊經過個身材不錯的帥哥,我有些生氣沒看到臉,還想扭頭看的時候,周巍輕咳了一聲,開口提醒道:“別經理,你這樣,我們的卓總有些不高興了呢。”
我是沒想到周巍對卓歐的觀察竟然這樣仔細,我坐在他的對面卻絲毫沒感受到他的一丁點不舒服,反倒是周巍對著我毫不避諱的打量讓我不是很舒服,只能沒事找事兒的去看帥哥來轉移注意力了。
卓歐和往常一樣送我回公寓,這回卻隻送到了樓下,也沒下車,只看到我下車關門了就和司機說了聲開車。
我總算是能感受到他的不舒服了,他生氣的時候就喜歡一言不發,仔細想想,好像剛才吃飯的時候,他真的沒講過一句話,在車上也是,我上車他送我都是周巍假好心將我推上了車,司機早就熟悉了我家裡的路線,不需要卓歐出聲,他徑自就開了過來,現在想想,明天還是去問問卓歐,那位司機師傅還好嗎?
我在慕詩美國分公司的職位和國內的確一樣,權限卻規規矩矩,不該我知道的事情我全數不知道,等我知道一些大的決策和事件時,基本上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都差不多明白清楚了。
開始我是不太適應這樣的處境的,可是時間能改變一切,不到兩個月,我就能淡然處之,輪到我的事情,我一絲不苟,於我無乾的事情,我也不多問,哪怕有時候我上去找卓歐有事情,我也是絕不肯開口的。
於是,關於周巍的事情,我知道的時間幾乎和雪莉一般,這著實讓我有些鬱悶了。
因為上次那瓶紅酒的事情,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想好怎麽面對雪莉,說來奇怪,我開始和雪莉相處的時候並不知道卓歐的存在,我能坦然的說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對卓歐的態度,對未來生活的規劃,可知道了卓歐和雪莉的關系後,我漸漸不自覺的就拉開了自己和雪莉的距離。大概雪莉也很忙,她很少主動聯系我,就算是主動聯系我,我三不五時的開會不帶手機沒接到電話,我們的聯系就自然而然的少了下去。
這個周末,我實在是沒有去公司的理由,老老實實的窩在小公寓裡看碟,門上忽然響起了門鈴,我愣了兩秒才起身去開門。
我以為是物業的小夥子來找我詢問一些事情,之前也老是他上門為我解決一些麻煩,可我開門了看見穿著修身的黑色西裝的卓歐,我承認,我呆住了。
我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了,自從上次他一言不發了一晚上,我就很自覺的沒再去惹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意不想和我見面,連公司管理層的大型會議上我都沒見到他本人,就算是員工大會,他也是站在舞台上閃耀的焦點,而我,座位不過是最靠邊的那一桌角落裡的位子上的一員,相差甚遠。
他提高了手裡的東西亮給我看,我一眼就看出來是爸爸做的小糍粑,我很愛吃,在家的時候,我什麽都不加都能吃上五六塊,哪怕是晚上。
我驚喜的接過那袋東西,請他進門,他卻站在門口沒動,我不懂他的意思,開口問他:“怎麽了?”
他淡淡一笑,“今天你生日,出去吃吧,我訂了位子。”
我本想拒絕,但又覺得這樣刻意的拒絕有些拂人面子,轉身放了東西拿了外套就從門口的碗裡拿了鑰匙笑嘻嘻的出門了。
卓歐心情看起來好了一些,路上和我說了一些話,都是爸爸讓他帶給我的話,都是好話。他轉達別人意思的能力很強,我想,那些話他一定潤色過了,爸爸是不會對我說這樣文藝腔的話的,最多給我說一句,丫頭啊,爸爸只希望你過得好,天天開心就行。多麽的簡單樸素對吧?
卓歐還是送我回家,送到樓下的時候,我邀請他上去坐一坐,他搖頭拒絕了我,凝神看了我一會兒說:“生日快樂,希望你一直開心下去,不管你想怎麽樣,我都希望你能開心。”
我嘻嘻一笑,不想談傷感的事情,“我當然開心啦!有你們這些為我好的人,我想不開心都難!”
不知道他是不是出於習慣,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靠的很近,順勢就摸了摸我的頭髮,在我的額頭印上了他的唇印。
我懵了兩秒,搖搖頭看他問道:“為什麽親我?”
“作為帶禮物過來的回報,好像你還是賺了吧?”他笑著說。
我忽然覺得,我們這樣相處好像也很不錯,不自覺的就點點頭嗯了一聲,踮起腳也在他的臉上印了一個吻,“謝謝你。”
我畢竟還是個女孩子,該有的害羞我一丁點兒也不少,而且還很別扭,吻完立刻就跑回了公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