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些年都是我和爸爸兩個人過年,媽媽去世後,我們連外婆那邊都不再去了,每年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年就顯得格外不同。
林阿姨和爸爸已經辦好了結婚證,在我們幾個孩子強烈的要求下,一家人去慕詩旗下的五星級飯店吃了一頓豪華大餐,算是慶祝,一家人也樂樂呵呵。我看著爸爸和林阿姨眼裡的笑容,深深為他們高興的同時也在操心自己的事情。
卓歐還是聯系不上,這很不正常,而且我前幾天看了新聞,墜毀的那個航班信息,和我從楊碩電腦上看到的尤為相似,於是,我這幾天晚上都不停的給他打電話,可惜,一個也沒有打通。
今天晚上吃年夜飯,大家高興的很,爸爸叫我也喝了一杯紅酒,算是紅紅火火的意思,我不是不能喝酒,可我一喝酒就容易上頭,但真醉還是不容易的。
我喝過酒吃了點菜就下桌回房休息,剛躺下,耳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想可能是沐橙,每年吃完年夜飯她都要和我拜年,可能是因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我看起來太可憐太孤獨了,她要憐憫我一下吧。
我隨手就將電話接通,電話裡傳來的卻不是沐橙的聲音。那是很好聽的帶著磁性的男聲,他說了兩三句,我腦子才清醒了一些,拿開手機看了看,備注是卓歐。
他在電話那頭柔聲問我明天有沒有時間,我想,是不是要去辦離婚,我這麽些天,沒辦法辦別的事情,就隻想著離婚了,好幾次簽文件的時候寫上這兩個字,鬧了好幾次的尷尬,搞得公司上上下下不少部門的員工都在討論我是不是改名叫離婚了,一個未婚小姑娘成天寫這兩個字,該不是被催婚催壞了腦子等等等等的流言蜚語,當然,這都是沐橙告訴我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添油加醋。
我坐起身靠在床頭說:“我有時間,我們去辦手續?”
卓歐在那頭輕笑,“你見過大年初一開門辦離婚的民政局麽?”
我伸手揉了揉額頭酸疼的那一處,有些沒好氣的說:“你既然知道過年人家都休息,為什麽不早點打這個電話?”
“我打電話又不是為了通知你去辦手續的。”
“那你想幹嘛?難不成還想讓我和你一起去拜年?”
“你是我老婆,為什麽不能呢?”他語氣調侃的成分太多,我有些生氣了。
“滾蛋!誰是你老婆啊!也不知道當初你用了什麽手段把我騙到了民政局,趁著我神志不清辦的手續吧!”我生氣的說道。
他不置可否,輕聲說著:“我在你之前的公寓這邊,房間已經恢復原狀了,你不是說你的租期還沒到麽?搬回來,我讓你多住三個月免房租怎麽樣?”
“你叫我回去就回去呀!我不要面子的嘛!”我悶聲說著,語氣裡滿是挑釁和不滿。
“據我所知,你因為住在爸家,上個月遲到了五次,全勤獎扣了不說,獎金也扣了不少,你覺得劃算麽?你不是在存錢準備周遊世界嗎?”
“周遊世界?你聽誰說的?你找人調查我?卑鄙!”
他沒理我怒極了的語氣,淡淡說道:“這件事我已經和你說了,你房子的密碼也沒換,搬或者不搬隨你便,如果你搬,需要人幫忙,我倒是可以考慮去幫忙,畢竟,我們現在可是夫妻關系。”
“卓歐!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厚臉皮呢?當初是誰說我回去會讓他困擾,叫我找個時間辦離婚手續的?怎麽?現在良心發現,又想出什麽么蛾子了?”
他大笑了兩聲,靜下來說:“別黎,我以前也沒發現,你這個人這麽的口是心非。
在公司裡不斷的打聽我的消息,調查我的資料,甚至連我交了幾個女朋友都查,對我這麽感興趣,你好意思說我厚臉皮?到底是誰的比較厚?”我查他的消息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這樣的不堪,我只不過是想順著他的線索再看看有沒有什麽意外發現,卻發現我查下去越來越深,越來越多我不知道的東西浮出來,卻只是片段。
可我不能這麽跟他說,我只能無言以對,最後用一句‘滾蛋’來結束了這通電話。
慕詩集團的春節假期向來十分人性化,按照規定,休息到正月十五上班都可以,但初八到十五之間的日子不上班沒工資也不扣工資,所以,遠一些的人會選擇休長一些時間錯開返程高峰,近一些的人則會選擇早些上班早點拿到工資和開門紅包。我就是近一些的人其中的一員。
我在家休息了大約十多天,全身慵懶,因為車借給林阿姨的兒子開回老家去祭祖了,初八早上我隻得起床去趕地鐵,誰成想,許久不坐地鐵的我竟然被擠在人縫當中沒法動彈,足足錯過了三個站才擠下地鐵往回坐。這樣一來,我就成功的錯過了打卡的時間。
營銷部裡來上班的人不算多,但有幾個人手上有案子,客戶又初八上班,想必是想早點談成生意,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兩三個人一齊拿著手上的營銷方案和銷售合同進來讓我簽字,一上午一晃而過。
蕭然哥是下午才過來公司的,可能是見我辦公交流的軟件頭像亮著,他給我發了條消息讓我過去。
我以為蕭然哥要找我說合作案上的事情,心裡還暗暗慶幸我上午都深入了解了一番,哪知道蕭然哥一開口就是卓歐。
我撇撇嘴打斷他,“我對他的事情不感興趣,如果不是工作相關的事情,我就走了。”我站起身就要走,蕭然哥卻快我一步攔在了我的跟前,“你就這麽不能面對你自己的內心嗎?”
我怔了一下,偏頭問他:“是卓歐讓你來做說客的嗎?這回又想說什麽?說不離婚了還是說讓我再搬回去住?”
他眯眼看著我,歎了一聲才說:“他沒有讓我當說客。不過,你自己捫心自問,他對你如何,你感受不到嗎?”
我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咱們慕詩的總裁竟然還管員工的私事兒了!是不是我非得按照您的指示才能繼續在慕詩呆下來呢?”
蕭然哥臉上難得的出現了生氣的神色,他怒視著我,語氣十分不好,“別黎,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是見你們......”
“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並且,你沒有經歷過我們之間的一切,你也沒什麽立場說你理解,你感同身受的鬼話!知道嗎?”我生氣極了,最後兩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蕭然哥愣了一兩秒才將我的肩膀按著讓我坐到了沙發上,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的事情小懶和我說了,我又怎麽會不理解你們呢?你們和我一起長大,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像我的兄弟姐妹,我怎麽忍心你們這樣互相折磨?”
“蕭然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們相互折磨也好,相互喜歡也罷,在一起的希望總是渺茫,還不如短痛止損,況且,我也不願意耽誤卓歐,他,是個很好的人。”
“哎!”蕭然哥長歎了一聲,“你們之間很多誤會,我......”
我:“不是什麽誤會,不過是他不願意說,我不願意懂罷了。”
......
那天下午,蕭然哥和我說了很多話,我知道了很多我已經忘掉的事情,雖然我覺得他說的不盡是事實,但他願意說,我聽著就是了。
那幾天我早出晚歸,一下子就瘦了十多斤,爸爸看著怪揪心的,再加上他又新婚燕爾覺得我在家確實有些礙手礙腳,大大方方的塞給我一封厚厚的信封讓我出去租房子。我拖著行李箱在街上晃悠了好久,竟然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之前住處的樓下。
那前台小姐還認得我,見我拖著行李箱,熱情的和我打招呼詢問我需不需要人幫忙,我搖搖頭,她就為我按電梯去了,我本想拒絕,但見她這樣主動,我便也就鬼使神差的上了樓。
我的房子裡什麽東西都沒有改變,只是不像是長久沒住人的屋子,裡面的桌子茶幾全部一塵不染的,仿佛每天有人做清潔一般。
我站在客廳的牆邊發呆,那裡本打通了的牆面已經原原本本的封住,按照之前的風格裝修了一遍,貼上了好看的牆紙,根本看不出痕跡,我有些愣住了,因為牆上寫著‘歡迎回來’,他怎麽知道,我要回來?
開年後,四海集團和慕詩之間的爭霸戰達到了炙熱化的程度,之前慕詩旗下收留了林氏的設計師,在這段時間也開始興風作浪,不知道是有人刻意安排還是他們忽然覺醒了。
一天,我在樓下打卡,正低著頭,隻覺得耳邊一陣風呼的聲音,腦袋上就是一陣劇痛,我眼前一黑,很快眼裡就全是猩紅一片。我伸手摸了摸,頭上全是黏膩的液體,想必是流了很多血。
我在倒下之前看到了一個人,身形很像卓歐,聲音更像。
他一腳踹飛了那個往我頭上招呼鐵棒的人,很快跑到我的身邊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抱進懷裡,一邊問我有沒有事,一邊抱著我飛快的從大門出去,很快,我們就上車了。
我頭疼的沒辦法昏睡過去,我想我一定齜牙咧嘴的厲害,他焦急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叫我的名字,那聲音,沒有半分的溫柔。
我模模糊糊中感覺有什麽東西覆在我的腦袋上,緊接著是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無影燈照得我睜不開眼,我便徹底的失去了知覺。
我醒來的那天蕭然哥來看我了,順便帶著我的檔案說:“別黎,為了你的人身安全,這段時間你就從慕詩離職,直接管理我獨資的服裝門店好了。”
我皺眉看著蕭然哥,乾啞著嗓子艱難的問道:“工資呢?”
“和你在慕詩一樣。”
“獎金呢?”
“也一樣。”
“還有......”
“都一樣,一分一毛都不會少你的。”
我聽他這樣說自然心情好的不得了,門店,誰不知道,那是最輕松的地方,坐在那裡,一天也不動就能掙到錢的日子,可不是舒服得要提前邁入養老生活了嘛!
我出院的那天卓歐過來了,手上還提著行李箱,一臉匆忙的倦容,看見我坐在床上就問我:“頭上的傷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我見他神色有些緊張,看得出來他是關心我,我也沒再給他臉色,淡淡的說:“醫生說沒事,就是以後費力思考的事情少做一些,等到血塊全部化了再看情況。”
他擰眉問:“還有血塊?”
“那根鐵棒揮的太大力了,沒有辦法。”我癟癟嘴朝他說道,我想我現在一定一臉無奈。
他頓了一會兒才說:“你不要再去慕詩上班了,在家休息吧?”
我抬眼看了看他,歪著頭說:“為什麽?我不上班誰養我?難道啃老麽?”
他忽然就笑了,很好看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和當初親我的時候一樣,得意又帶著一些滿足。
“我養你,你是我老婆,當然是我養你了。”
我白他一眼,“你少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蕭然哥不和我說,電視新聞都出來了,卓氏三公子被家族下放到百貨商場......”
“哪家新聞說的?我改天抽空收了!”他面上波瀾不驚的說。
我淡淡一笑,“很多家新聞,這麽有本事,你乾脆把央視也收購了。”
“央視才不會報道這麽無聊的消息。”卓歐一語中的戳破我。
我不置可否。我發現我和他竟然已經能淡然自處了,並且,我竟然沒那麽排斥他的靠近,就連他伸手摸我額頭的時候,我都只是輕微皺了皺眉,沒有推開他的手。
我那天在醫院裡告訴卓歐我搬回去的事情,他一丁點兒也不驚訝,只是好看的眉眼衝我笑著,笑的我差點神魂顛倒。然後他告訴我,他住在我隔壁,我有問題可以隨時找到他。
我當時其實就下定決心,出院休息好了一定要拉著他一起去辦手續,可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似得,一邊剝桔子一邊說:“除了離婚這件事情,我什麽都可以為你去做。”
本來,女人在這種時候都該感動的流下淚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淚腺不發達或者和一般女人的大腦構造不一樣,我竟然有些生氣地將他遞過來的桔子掃到了地上,堵氣不再理他。
蕭然哥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我們吵架了,走到卓歐跟前就把他拉出去了,小懶坐在我的病床前和我說當時我被人打,卓歐是怎麽樣的驚慌失措,對我有救命之恩之類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隻覺得卓歐就是故意想要抓著這個把柄,就是不肯放我自由,就是可惡......
從醫院回來之後,我在蕭然哥的小服裝店裡愜意了很長一段時間,爸爸一直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可能是你儂我儂的新婚生活讓他忘記了我這個女兒了吧,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願意他擔心,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我很怕他和媽媽一樣離開我,那我到時就真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我總是一個人上班下班,每次出門電梯裡都十分擁擠,可我從沒有碰到過卓歐,我都懷疑他說我有事情可以隨時到隔壁找他這話的真實性了的時候,他仿佛是感受到了我的意念一般,竟然大晚上的靠坐在我的門前,醉眼惺忪一個勁兒的按著密碼。
我十分無語的站在他的背後,看著他一遍遍的輸著自己的聲音,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大哥,這是我家的門,密碼不是你生日好嗎!”
卓歐轉過頭看我,臉上帶著孩子一樣的笑,傻呵呵的問我:“密碼是多少呀?”
我嫌棄的哄著他起來,好不容易讓他聽話的靠牆站好了,我便迅速的輸入了密碼,快速閃進門去。
門上很快響起來他捶門的聲音,我透過貓眼看他,他竟然也在看貓眼,充血的眼睛看著門裡面,明知道看不清還一個勁兒往上湊。我沒再管他,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澡。
其實,世界上並沒有什麽於心不忍的,只有在乎或是不在乎,不在乎的時候,哪怕對方如何可憐你舉手之勞便可以救他於水火你也是不情願的,在乎的時候,哪怕前一秒還在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能偃旗息鼓。
我做不到不在乎,畢竟,這房子是他給我住的,盡管我的租期還沒到,他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再收我的錢或是退租給我,他卻選擇了讓我繼續住下來,我不能昧著良心。
我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以為他回家了,哪知道一開門,他就嘭的一聲倒在了客廳的地上,酒氣熏天還傻呵呵的笑。
我沒辦法,只能將他挪到沙發上放平,為他脫了鞋子,蓋上了毯子,想了想又倒了一大罐涼白開放在茶幾上,想必他醒來會口渴。
做完這些,我回到房間裡將房門緊緊關上,反鎖,這才安心的睡下。
我是被清早的敲門聲吵醒的,剛從床上起來,我的精神還不算太清醒,完全忘記了家裡還有個醉酒的男人,一順手就將房門扭開,一個人撲通一聲倒下來,我愣了一秒,連忙尖叫著跳開,伸腳就將那人踢出去,他悶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
我嘭的一聲將門關上,迅速的換好了衣服,穿了長褲還確認再三才擰開快要被卓歐敲破的房門走出去。
我臉上還是燒得慌,沒說話,卓歐也有些扭捏,這讓我更加懷疑剛才他看到了什麽!
我生氣的將頭扭到一邊,走到了廚房拿了兩片麵包開始烤,卓歐站在廚房門口垂著頭說了聲對不起,我沒作聲,他就擰開門出去了。
我竟然這樣的在乎!
我在乎他看沒看到幹什麽呢?我們之前早就坦誠相見,現在這樣,不是有些掩耳盜鈴了麽?仔細想想,若是再發生一次,我可能會處理的淡定從容一些吧?
瞧瞧!我在想什麽呢!怎麽可能再發生一次呢!
從那天以後,我開始早出晚歸,早上天不亮我就起床,因為時間早,有時候地鐵還沒開始運營,我就走路過去,常常是走兩三個小時才到上班的地方也不會遲到,晚上呢就是約朋友,鬧員工聚會,去看看沐橙的孩子,去蕭然哥家看看他家的小不點兒,然後再打輛車回家,總是晚上十一二點的光景。
這天,我回來的比較早,因為蕭然哥說我老是去他家,兩個孩子現在都養成了晚睡的壞習慣,而且我那麽晚回家不安全,所以在八點的時候就開車將我送了回來。
我走到公寓前台的時候,前台的小妹還盯著我打量了一下,抿嘴笑得我莫名其妙,心裡深深的害怕她是對我有什麽企圖。
等我從電梯出來看到門前整齊的十個盒子時,我這才知道她為什麽朝著我笑了。盒子上清清楚楚的寫著,限量款性感內衣套裝!
我腦袋裡有些混亂,但很快鎮定下來打開了面上的一個盒子,裡面的字條是卓歐寫的,因為他落款了。我伸腳就將那些盒子踢倒,三下兩下踢到了他家門前,生氣的開門進去。
洗完澡我忽然想起來卓歐在我家客廳呆了一夜的事情,結婚證放在客廳的電視櫃裡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我趕忙走過去看了看,還好,兩本都在。
我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情緒,反正我盯著那兩本幾乎一模一樣的紅本本,看著上面自己和卓歐燦爛的笑,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形,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我沒蓋被子,睡得有些涼,夢中被凍得瑟瑟發抖,大門上傳來的一陣陣敲門聲又讓我有些煩躁,我掙扎著爬起來,順手打開門,然後就看到抱著那些盒子的卓歐。我迅速的關門,卻還是慢了半拍,他將腳伸到門縫那裡,被我大力關門的動作夾到了腿,痛呼了一聲,我就放棄了,飛快的走到房間裡,將房門嘭的一聲關上!
他守在我的房門前講了許多話,我聽著聽著又睡了過去,然後又被敲門聲吵醒......